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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

护心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护心


近来,身患癌症,来日无多的陆幼青先生在网上连栽了他对死亡的追
踪日记,日记中记载他有天缺氧,人极度难受,使他想起小时候养过
的一缸金鱼,在一个上海特有的黄梅天的下午,它们全死去了,当
时,陆先生并不觉太难过,三十年后,他感同身受,后悔地说,“怎
么也不该让它们缺着氧死去啊”。

陆先生在自己缺氧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当时那缸鱼的痛苦,鱼若有知
也会为主人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所发出的菩提心感到欣慰吧。

在国内时,最怕在街上看到把鸡倒绑在自行车上的鸡贩子,那些鸡孤
立无援地挤成一团,分不清谁的脖子谁的腿,一律头朝下,脚朝上,
脸涨得通红,看起来象要窒息,这样的酷刑人是不去体味的。有一
次,还看到一头拉货的毛驴,被屁股后面长长的粪袋绊着后腿,走一
步,绊一下,车老板熟视无睹,还不时扬起鞭子喝斥它加快步伐。我
后悔自己没有马克·吐温母亲那样的勇气,走上前去夺过鞭子,扬在
车老板的头上,要他保证今后善待为他做工的牲畜,我只是站在一边
看着那可怜的牲畜载着满车的货物蹒跚地走远。

马克·吐温幸运地拥有一位伟大的母亲,有一年,他们家居然收养了
19只无家可归的猫。虽然这些猫品貌不端,成了一个家庭巨大的负
担,但马妈妈还是不允许孩子把它们约束起来,坚持放它们自由。她
身材瘦削矮小,却有一颗体察众生的悲悯之心,马克·吐温称她是:
“孤独无助者天生的朋友”。

几年前,我在一家公司打工,一天和德国同事老虎出去吃饭,刚一坐
定,就看到临座两个男人在戏弄一只小猫。他们把一根绳子绕在小猫
的脖子上,然后猛地提起,小猫便是一阵惨叫。我在一边魂惊胆悸,
觉得自己脖子阵阵发麻。再一看老虎,早已怒容满面地就差出拳了,
他要我问他们多少钱肯卖,多少都买下。

交易很快作成,递上几张票子,小猫温顺地爬到我们桌上,浑身颤动
着恶梦过后的惊悸。它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们,那目光明白得胜过任
何人类的语言。

那顿饭我吃得一语未发,既替生灵难过,又替同胞羞愧,感叹拳拳之
心不足一握,善念恶念竟咫尺天涯。那天,老虎坚持给我一笔钱,作
为小猫的安家费,我去买了些盆盆罐罐和食物。从那以后,每天下班
回到学校的宿舍,都有一声亲切的招呼欢迎我,老虎隔几天就要问起
小猫的情况,还称它是:Our baby。

也是为德国人工作时,一日下乡,德人忽发奇想,要买两只活鹅。那
晚,两只白鹅是被烤熟后切成块放在硕大无比的盆里端上桌的。因为
刚刚还见它们嘤嘤戏语,触景生情,我不禁说出几句悲天悯人的话,
立时遭到攻击。德人指着盘子里的蝎子和蚂蚱说:只要能动的,你们
中国人什么不吃?我一时语塞,象吃了闷棍。看着周围人对着几个小
时前还沐浴过阳光的白鹅抡圆了胳膊,心里念着子恺先生不在了。

有次,携两尾单位分的活鱼去未名湖放生,竟然撞上了亦在放生的
先生的同事,彼此会心,颇感宽慰。可惜不久,未名湖的水亦被抽干,
鱼儿全被捕走,据说是送去了某湖供游人垂钓,心中顿时打结,
自叹心仪的一湖净水亦非桃源,竟留不住任意摆尾的几条鱼。

丰子恺先生在《护生画集》中曾描绘过“人闲牛亦乐,随意过前村”
这样和平的图景,感觉恍如隔世。他劝顽童不要踏死蚂蚁,并称此举
并非爱蚂蚁,或想供养蚂蚁,只恐这一点残忍心扩而充之。幸运的
是,手头上还有一本《护生画集》,它用朴素的画面诉说着善良、宽
容、怜悯、平等,我敢打赌,一个有如此心境的人,不管在什么政治
气候下都断然不会成为人群中挥臂助威的喊“打”者。

弘一大师当年为了印经亲自抄写活字,抄至“刀”部时,不忍下笔,
感到多有杀伤意。惜生至如此境界,每每念及都要动容。 弘一只有
一个,大家尽可以在现实中随意写自己愿写的“刀”字,但是有生命
成为刀下俎时,还是先停下来想想陆先生和他的那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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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美文转贴 / [宛云文选]断雁西风柏林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断雁西风柏林行

    宛云

    1.柏林墙

    要让我闭眼说出柏林的第一特征,张口即来的就是柏林墙,就像一说到法
    国就想起艾菲尔塔。这两样东西似乎代表了两个城市的性格,一个九曲回
    肠,连绵凝重,功用是分割和归类;一个弧线上升,神游八极,职责是触
    云和问天。德国哲学偏爱"砌墙",不管垒到什么胡同道里都要一根筋地
    Denken(Think),而法国文学则喜欢"登高",一手举着香槟,一手挽
    着Amour(Love)在香街做云中漫步。

    二次大战造成了一个城市的人格分裂,美苏对峙,共同瓜分了柏林。十几
    年间,究竟有多少人越线西奔?答案是300万,也就是说每6个东德人就曾
    有一人逃亡。1961年8月13日凌晨,5万东德兵奔赴东西柏林边界,执行
    特别警戒任务,这些士兵几小时前对自己的使命一无所知,柏林墙雏形出
    现。两天后,一东德兵值勤时忽然弃枪西奔,成了第一个倒戈者,柏林墙
    建成后的5年间,2000多个东德官兵哗变,越墙偷渡者则超过了5000人。

    今天,查理检查哨已被改建成了柏林墙纪念馆。里面展出着当年冒死偷渡
    的种种工具,东德人的逃亡方式可谓费尽心机,藏在汽车后盖或引擎处一
    度是家常便饭,后被屡屡识破,又陆续诞生了许多高明的偷渡法。有人白
    天躲在国防部大楼的洗手间里,半夜爬到楼顶用绑在家用升降机上的绳索
    翻过柏林墙;一对兄弟在根本没学过热气球原理的基础上,自制了28米高
    的热气球,惊险万分地飞到了"彼岸";某女子获准去西德公干,为了使孩
    子成行,小生命被塞到了旅行包里,冷汗如雨地通过了边检;36个年轻人
    还在地下12米处挖了一个长100多米,穿越东西柏林哨卡的地道,57个人
    借此爬到彼岸,有个长者,在对面爬出后嘴唇青紫,心脏病差点复发……。

    当年,有个艺术家曾躺在查理检查哨马路正中的边界线上,等候归属--看
    看自己是被"资氏"西德拉走,还是被"公产"东德接收。也许他此举只是在
    讽刺冷战,但确实噎住了东西德暗中叫劲的手腕政治--他因此成了荒唐境
    遇下无从归属的自由人。

    柏林街头到处有小块柏林墙在卖,五花八门,真假莫辩。来之前,德国好
    友阿沃曾把一小块柏林墙送给我的父亲,老爸竟视若"柏林璧",不但镶了
    框,题诗一首挂上中国墙,还把家存的宝物拿出来答谢,害朋友过海关时
    心跳加速,惟恐被怀疑走私文物,多情得好象有和氏璧在身。这次,我在
    洪堡大学门前又买了两小块柏林墙,适逢那里正在举行康德年会,有个台
    湾来的参会者停下为校门口的雕像拍照,却撞进我的镜头,在孕育了康德
    祖师的土地上有柏林墙蜿蜒如蛇,大概是对德意志纯粹性的莫大讽刺吧。

    2 暗色

    也许是冬天的缘故,柏林看起来有些灰暗,一袭黑衣的马路服里裹着的多
    是如花似玉的青春,到处是浓雾刚刚退尽的气味,安魂曲似发自某个角落
    ,悄悄向四周蔓延。我在街头等候红绿灯的片刻就明白了这座城市的传承
    ,它还在马车洒踏,长裙迤地的年代里体面地日耳曼着,飘忽的行人吐着
    烟圈目光闲适地甩到对面,不含一点暴发的痕迹,与我熟悉的大气候完全
    背离。不管大衣穿到什么高度,衣领里都不忘露一角丝痕,夕阳被夜色拖
    得再久,黑衣上也会挣扎出些许亮色,如此多的黑衣让人怀疑德意志是在
    时刻祭奠着什么,是在祭奠一个城市的分裂么?

    漫步柏林街头,第一次发现了单色的魅力,单色中的丰富原来如此暗含征
    服,黑、灰、褐、蓝都没有阳光参与,穿在肃杀的柏林身上,分外合体。
    我怀疑那是德意志的蒙汗药,引人开始"Denken"远足的第一步,先用不
    同层次的灰黑熏晕你,在被概念压得马上要喊Help的刹那,霍然开朗,
    到达海德格尔的"林中空地"。走笔至此,就想起了当年教当代西方哲学的
    留德小眼镜,他讲课的魅力在于不着相,天马行空又不离本行,我在学校
    唯一坚持记的几本笔记就是他讲的海德格尔,老海要不是最后留了片"林
    中空地"早弃他而去了,就算留了林中空地,不栩栩如生地被小眼镜描摹
    出来,同样有被弃的危险。一样哲学不给人着点亮色就像画画忘了点高光
    ,当然德国哲学大多是没有什么亮色的,讲究体面的民族一般都自甘寂寞
    ,Denken久了,满脑子都是"此在"、"他在",看什么都缺红少绿。看着
    手里新添的两件灰黑大衣,心里就在警钟长鸣,不能手软,必须把Denken
    情结用胡塞尔的括号括起来。

    当年读《康德传》,记得里面提到哲学家就是背着窗户四下找门的人,其实
    他一转身就会发现,窗户一直开着。

    3 好瓷

    德国人热爱瓷器,仅次于热爱啤酒。Unter den Linden大街上有几个名
    贵的瓷器行,好瓷薄如纤手,脉络清晰可见,不忍用抓过钞票的手唐突,
    怕坏了那瓷的光亮,只好隔窗对望,它提示你咖啡的味道永远与容器有关
    ,还坚持世界上只存在两种划分:爱瓷人和不爱瓷人。

    每次去德国人家作客,瓷器都如孔雀开屏般在客厅示人,阿沃夫妇离开中
    国前,我得到了够开一个瓷器店的瓷器,红酒用的高脚杯,啤酒用的扎啤
    杯,透明的细瓷咖啡小盏……各种成龙配套的盘、碗、碟等等。当年,阿
    沃家为了请客,按公司人头买了各类瓷器,这些瓷器在中国的使命就是叮
    当一个晚上,过后,统统束阁蒙尘。德国人对瓷器和饮品的看重到了无以
    复加的地步,菜可以不丰盛,鱼子酱古辣诗带血牛肉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但瓷器不能不完备,饮品(红白啤水果汁)不能不周全。我后来也跟着
    中了毒,看到橱窗闪过瓷器就后腿发沉,在京时去一朋友家做客,他家的
    青花茶具配竹编茶盘,一托出来,登时不知今夕何夕了,觉得周围必有甘
    冽泉水,洗盏的定是一身纯棉的少年,哇,那盏茶直喝得"蓝田日暖玉生
    烟",自适得无以言表。梅尧臣有诗云:"啜之始觉君恩重,休作寻常一等
    夸",那"君"在我眼里可不是皇上老子,就是那套青花茶具,跟主人告别
    时,嘴里道着谢,眼睛却一直盯着"君",那一刻对瓷器的贪恋,算是跟德
    国人"理解万岁"了。

    柏林瓷器行显然多过巴黎,橱窗都精心布置,光线的讲究宛如美术馆中对
    一幅画的照明,好瓷被好光衬得圆润丰泽,质感极强,杯盏一碰,叮当几
    声就能把食物敲出味道,如此大张旗鼓地展示瓷器,颇合德国人心意。欧
    洲最大的百货商店KA DE WE里更是好瓷如云,只去看看,不享用也是莫
    大享受。

    去阿沃家做客,满桌的瓷器,都从深闺中缓缓挪出,看出中西文化的不同
    ,中国人的橱柜里多藏茶储酒,德国人酒要下窖,茶都是袋泡,放在最一
    般位置上,咖啡和瓷器才是柜中之物。

    4 看戏

    每晚,德意志歌剧院顶灯一亮,就是在宣告大街小巷"黑暗"的降临(跟亮
    不亮街灯完全无关),几十年前的柏林应该是上个世纪的莫斯科,包厢中
    永远坐着手执望远镜的沃伦斯基,对面,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眼泪
    的安娜,中场休息的10分钟比上演的任何剧目都重要,人生往往就看好这
    10分钟,结局总有些失落,一如落幕时把人拖回现实的灯光。德国人爱说
    "发生过一次的事等于没有发生"(Ein mal ist kein mal),卧轨的
    安娜只有一个,不卧轨的安娜却比比皆是,按照德意志的逻辑,"不断发
    生的事也等于没有发生",或许这个民族等待的只是那改天换地的10分钟
    ,10分钟一过,熄灯散场。

    跟阿沃去看《塞维利亚理发师》的那晚如同在时间隧道里漫步,虽然没有
    马车,但迈进剧场的刹那耳边还是隐约有马蹄答答,只是隔了一个世纪。
    一剧场浓郁的香水味,绅士穿黑,太太披红,庄重斑斓,相映成趣。剧场
    内设室内乐厅及各类临时小厅和喝香槟处,周围一圈是大音乐家的画像,
    存罢大衣,沿弧形楼梯蜿蜒而上,坐到楼上前台,遍览一切,宛如剧中人。

    挑剔的行家总要不断赶来听同一场歌剧,像高分辨率的机器一样挑出吃过
    微辣食品的嗓子那晚的干燥,阿沃就是一位,去听狂欢节音乐会,最后一
    曲《雷鸣电闪波尔卡》搅得满场掌声如潮,他却坚持乐队没有跟剧院的空
    间配合好,矜持地坐着,不赐掌声,一脸与平日谦和完全相反的吝啬。

    5 季节与城市

    冬季的柏林和花季的巴黎决不是一个巧合,那是季节配合了城市的的性格,
    就像角色选择了合适的衣装,我认定秋季应该跟好北京,那时的城楼跟天
    空有着最为贴切的关系;夏天毫无疑问要盯住罗马,喷泉边抛硬币的女郎
    鼻尖应微微冒汗,热浪下,吃着辣椒的游人对着与荣耀有关的建筑喉咙里
    要有起火的感觉。

    巴黎只属于花季,余光中说"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
    洲是外遇",母亲一定是北京,妻子叫淡水,情人是通向深圳的一条小径,
    外遇则是巴黎。四月起,巴黎到处都是开花的声音,一片绿色刚漫过墙,
    转眼整个城市就花起来了。凡尔赛宫后花园的花,是这个世界色谱的总合
    。看罢元气十足的大教堂,一定要转过头来看花,让那元气着些奔放的亮
    色,有所依托。我猜这是一个城市本能进化的结果,让五彩缤纷的马赛克
    找到现实中的对应。阳光所能唤回的感觉巴黎的鲜花全能唤回,它告诉你
    ,沐浴的顶峰是花浴,花瓣雨,啊,不敢想,太奢侈,下面走过的需是齿
    若编贝,吐气如兰之人,能翻弄词章都太浅薄,不笑生辉才刚刚有点对路。

    在柏林才感觉到,一个城市是靠它的历史而变得鲜活的,至少这样的城市
    在时间上有了动感。柏林没有高楼大厦,老房子都保存完整。最让人称奇
    的,德国人竟在最繁华的闹市区保留了一个二战中被盟军炸了一半的老教
    ,这边是灯红酒绿狂嗜物欲的红尘客,那边灰黑的楼身则满是对战争的记
    忆,对比煞是强烈。初次看到,我在一边感慨了半天,深为德国人的奇思
    异想拍案惊奇,在中国,如此破败的楼身肯定要被痍平,上面代之以车声
    隆隆的"和平大道",柏林的闹市区人声嘈杂,老教堂却显得健朗异常,元
    气丝毫未损,破败竟能成为点睛之笔,可见新已经有些乏味了。

    身在巴黎,我竟然有些想念柏林的暗色,那色调总伴着几个熟悉的名字:
    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康德、黑格尔、赫尔曼黑塞、叔本华、尼采……
    ,其中两个名字里有"黑"。我甚至专程去看了黑祖师,在寒鸦的叫声中找
    了一遍又一遍,寻到他的名字时我几乎冻僵了。找到他,仿佛就找到了"
    德国造"的原动力,如果哲学也有颜色,就是冬天破土的浓绿色。柏林一
    片肃杀的时节,黑祖师栖息的地方却到处绿意盎然,让人深信那个年代的
    哲学与生命相通,离开柏林前,阿沃对我说:我们不说BYE BYE,说SEE
    YOU!柏林,我也这样说吧,在一个东方人的江湖行迹中,对着彻底而虔
    敬地做着自己的你,我也不说再见,说SEE YOU!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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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身患癌症,来日无多的陆幼青先生在网上连栽了他对死亡的追
      踪日记,日记中记载他有天缺氧,人极度难受,使他想起小时候养过
      的一缸金鱼,在一个上海特有的黄梅天的下午,它们全死去了,当
      时,陆先生并不觉太难过,三十年后,他感同身受,后悔地说,“怎
      么也不该让它们缺着氧死去啊”。

      陆先生在自己缺氧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当时那缸鱼的痛苦,鱼若有知
      也会为主人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所发出的菩提心感到欣慰吧。

      在国内时,最怕在街上看到把鸡倒绑在自行车上的鸡贩子,那些鸡孤
      立无援地挤成一团,分不清谁的脖子谁的腿,一律头朝下,脚朝上,
      脸涨得通红,看起来象要窒息,这样的酷刑人是不去体味的。有一
      次,还看到一头拉货的毛驴,被屁股后面长长的粪袋绊着后腿,走一
      步,绊一下,车老板熟视无睹,还不时扬起鞭子喝斥它加快步伐。我
      后悔自己没有马克·吐温母亲那样的勇气,走上前去夺过鞭子,扬在
      车老板的头上,要他保证今后善待为他做工的牲畜,我只是站在一边
      看着那可怜的牲畜载着满车的货物蹒跚地走远。

      马克·吐温幸运地拥有一位伟大的母亲,有一年,他们家居然收养了
      19只无家可归的猫。虽然这些猫品貌不端,成了一个家庭巨大的负
      担,但马妈妈还是不允许孩子把它们约束起来,坚持放它们自由。她
      身材瘦削矮小,却有一颗体察众生的悲悯之心,马克·吐温称她是:
      “孤独无助者天生的朋友”。

      几年前,我在一家公司打工,一天和德国同事老虎出去吃饭,刚一坐
      定,就看到临座两个男人在戏弄一只小猫。他们把一根绳子绕在小猫
      的脖子上,然后猛地提起,小猫便是一阵惨叫。我在一边魂惊胆悸,
      觉得自己脖子阵阵发麻。再一看老虎,早已怒容满面地就差出拳了,
      他要我问他们多少钱肯卖,多少都买下。

      交易很快作成,递上几张票子,小猫温顺地爬到我们桌上,浑身颤动
      着恶梦过后的惊悸。它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们,那目光明白得胜过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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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不足一握,善念恶念竟咫尺天涯。那天,老虎坚持给我一笔钱,作
      为小猫的安家费,我去买了些盆盆罐罐和食物。从那以后,每天下班
      回到学校的宿舍,都有一声亲切的招呼欢迎我,老虎隔几天就要问起
      小猫的情况,还称它是:Our baby。

      也是为德国人工作时,一日下乡,德人忽发奇想,要买两只活鹅。那
      晚,两只白鹅是被烤熟后切成块放在硕大无比的盆里端上桌的。因为
      刚刚还见它们嘤嘤戏语,触景生情,我不禁说出几句悲天悯人的话,
      立时遭到攻击。德人指着盘子里的蝎子和蚂蚱说:只要能动的,你们
      中国人什么不吃?我一时语塞,象吃了闷棍。看着周围人对着几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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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次,携两尾单位分的活鱼去未名湖放生,竟然撞上了亦在放生的
      先生的同事,彼此会心,颇感宽慰。可惜不久,未名湖的水亦被抽干,
      鱼儿全被捕走,据说是送去了某湖供游人垂钓,心中顿时打结,
      自叹心仪的一湖净水亦非桃源,竟留不住任意摆尾的几条鱼。

      丰子恺先生在《护生画集》中曾描绘过“人闲牛亦乐,随意过前村”
      这样和平的图景,感觉恍如隔世。他劝顽童不要踏死蚂蚁,并称此举
      并非爱蚂蚁,或想供养蚂蚁,只恐这一点残忍心扩而充之。幸运的
      是,手头上还有一本《护生画集》,它用朴素的画面诉说着善良、宽
      容、怜悯、平等,我敢打赌,一个有如此心境的人,不管在什么政治
      气候下都断然不会成为人群中挥臂助威的喊“打”者。

      弘一大师当年为了印经亲自抄写活字,抄至“刀”部时,不忍下笔,
      感到多有杀伤意。惜生至如此境界,每每念及都要动容。 弘一只有
      一个,大家尽可以在现实中随意写自己愿写的“刀”字,但是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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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学棋杂记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学棋杂记

      宛云

      围棋从晋代王质遇烂柯仙开始下到今天,据说已经掺进了不少跟塑料、铝
      合金、催生素等有关的机心,除非真的是"石头"称天下,免疫力跟这些才
      有得一拼。李昌镐双眼木讷,天下玄机尽收眼底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坐成
      树桩状,但凡有点感情的人都被他淘汰出局了。他是不是青埂峰下那块彻
      夜号哭的石头来再度历劫不得而知,其棋艺已臻何等圆满也暂且不论,他
      那以不变应万变的木讷愚钝确实成了当代棋界的一道风景。

      严格说我不是棋迷,是棋子迷,一见黑白子就生欢喜心,曾夸口有上好云
      子天价也买下,设香案供上,日进一香,沐浴后大拜,不愁日后宛家大院
      不出9段以上的棋士,那时,古道西风瘦马外再加上一后院棋局,必是金
      府招兵买马路上所第一光顾地。

      家里总置棋一副,虽然找不到师傅,但没事只将黑白子握手中片刻,便觉
      营养源源不断传将过来,过后写字有魂,画画传神,就算出门打个招呼都
      觉天清地爽,混不知托钵之外还有焚烛面壁一说。这得分人,我握有这效
      果,你握就不一定,不起作用的话不妨换把大蒜握握。

      一直忘不了《棋王》里的王一生,那个很将嘴边的饭粒和汤水油花统统抹
      进嘴里的人,阿城可怜那些饭被他吃得一个渣也不剩,感觉特惨无人道。
      对吃如此虔诚的人是无忧的,最多有点不痛快。"何以解不痛快?唯有下
      棋",最后这后生孤身坐在大屋中央,双手支膝,铁铸一个细树桩,似无
      所见,似无所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以这种姿势跟
      人下棋,众人都呆得不说话。棋下到这步,王一生的饥饿被实实填饱,那
      些被他很小心抹进嘴里的饭粒和汤水油花全部回炉成冲冠击顶的阴阳交合
      之气,帮他下棋。

      开始看棋还是上学那会儿,梅子在女同学中孤军作战,同男生"打"成一片,
      成了我的第一个围棋启蒙人,她惯长的动作是握一手黑子,边晃边点钉,
      眨眼功夫就砌出一片"梅家大院",现在的一级泥瓦匠也做不出这等利索活
      儿。看着她的黑子同老袁的白子咬在一起,两人都一眼的火辣就知要出事
      ,果然,还没毕业,两人的黑白子就真的筑出了小日子。

      后来去韩国,周围认识的几个韩国人都3段有余,随手一下,咱家的就没
      抗住,那时我贪胜之心如高丽骄阳,在一边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成了
      日后必要雪耻学棋的强劲动力。那韩国人什么构成,弹指一挥如此了得?
      我猜大概跟他们吃泡菜有关,泡菜都是压窖底数日才上桌的,酸甜苦辣一
      应俱全,如此含辛茹苦之物吃到肚里,不化成冲顶之气散做大兵压阵之局
      才怪。

      第一次网上下棋,先称自己是生手,有人扭脸就走,不置一辞,心里刚冒
      出怪罪之念,旋即抹平。第一盘不谙深浅,连如何操作软件作都浑然不知
      ,不打招呼先执了黑,瞬间便被对方黑天灰地吃了个痛快,下完后道声谢
      赶紧逃跑,连对手是谁都没记住,猜他下完那盘棋,几天不用上网开局,
      其满足程度比骂了老板还解气。

      第二个师傅叫尼奥(不知是不是MATRIX看多了,一见到THE ONE,就觉
      得自己棋下到最后必至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开阔地),香港的老美,人很谦
      和,我说是生手,他答无恙,可边PLAY边学。先略试生到什么程度,了然
      于胸后开始授课,先教如何数子,后教怎么砌墙和扩展。我按他说的比试
      ,师傅那边惊呼徒儿已上路。问我读没读过孙子?我答老子更好,师傅竟
      不知老子何人,理论上反过来拜了徒弟,两人互有所长,都觉相见恨晚。
      师傅边带徒弟边聊天,字打得手下生风,让人想起一边讲课一边跟老婆骂
      架的王船山,却原来这"耳聆客言,目睹来牍,手书回札,口嘱候奴"一心
      多用的本事洋师傅也具备。点化完两盘,师傅说幸哉教汝,害我差点撞开
      屏幕请他去吃法兰西大餐,心里景仰得就差倒头就拜了。

      第三次下棋好象是日本人,说是生手,对方也不弃,坚持下到最后,这是
      我唯一似乎耕出几小片地来的一盘棋,当然大牧场还是人家鸠山家的。最
      后俺称败道谢,鸠山竟然客气道别,让我那天好一通感谢生活。

      第四次是我先占了桌子等人,一副下了无数盘的高人神态,不知道的以为
      今天来了9段,果然有鱼上钩,一声HI就抢了黑,"宁失数子,勿失一先"
      ,我是一执白子就心气全无的人,本来就弱还执了白,索性乱点鸳鸯,棋
      型走得相当别扭难看,对方不知我什么意图,以为是高人闭眼练手,坚持
      码到了最后,这次输得最憋气,主要问题对方一言言中,你该走黑嘛!那
      还用说,我这里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是你一上来不商量就抢了黑……
      ,好在对方没听见,否则更有理由,你坐成个9段的样子等人,又是新名,
      谁知道是不是芮乃伟化装的?

      经过这一教训,就不敢先占桌子了,都是在一边看人过招,先瞥一眼棋型
      ,七拐八转,难看的一律不看,稍一行云流水就看起来没完,结局是老公
      老抗议电话打不进来,忙交代自己在学棋,老公不满,法语不学,学那何
      用?我这里道理准备了一箩筐,忙从高僧下棋讲起,延伸到唐代围棋高手
      王积薪的围棋十决,第一决曰不得贪胜,介人之好贪,下好围棋虽"寄蜉
      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却不"哀生之须臾",不"羡长江之无穷",
      厉害得还可以在自然界吸风饮露做逍遥游,不会像金圣叹那样托钵乞食还
      撞上个不看眼色的,害人家一个人"心头泪落如豆",岂不快哉?先生先天
      性温,一听这道理竟然颔首,我就在一边继续我的看棋生涯。

      棋经云:胜不言,败不语,我是没胜只负,统统一声谢谢,谢完了就回家
      飞绣花针去了。几天下来,烧菜功夫竟然见长,先生指着白菜豆腐问,怎
      么这么好吃?我答:下棋人做的菜还能差?忙一边偷着乐,其实是多放了
      半块鸡精。

      有熟人问,你这棋能下多久?我答:日月双悬,谁手接抛?它多久,我多
      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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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巴黎巴黎我爱你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巴黎巴黎我爱你

      宛云

      几年前,我跟巴黎有个"Rendez-vous(约会)"(这是俺当年记住的第
      一个实用的法语词:)),那时中法关系还很抬杠,害俺把青春媚眼抛了
      半天对方也没接住。:(

      几年后来游花都,因为是中了柏林Unter Den Linden 大街德国人下的
      "毒",满脑子是那条大街的雕花建筑,在巴黎一下火车,到处是闹哄哄的
      有色人种,还以为搭错了线,被拉到了二次大战的转运站卡萨布兰卡,邪
      门的是耳边竟然还隐约听到了Speak softly love。

      同德意志的秩序相比,巴黎显得有些凌乱:破房子依旧保存着,墙上多画
      着张牙舞爪的胖字母,有人在地铁里公然小便,有阿拉伯人在伺机偷包,
      等地铁时,还有个颇像马格丽特杜拉斯的老妇把大拇指含在嘴里对坐在一
      边的我不断重复一个词……。地铁破破烂烂,一车的喧哗,柏林的整洁、
      安静和高雅被巴黎火车站的嘈杂一扫而空。后来我在洗出的照片上发现,
      我当时竟然还有心情拍下巴黎东站喧腾的瞬间,在极富视觉冲击的香水广
      告上,一个女子藏在赤裸的男体后面,只露出半张脸,半个肩膀和一只手
      ,那广告悬在天顶,不是一张,也不是10张,而是每排两张,铺天盖地数
      十排腾空而去,提醒你巴黎到了。

      后来我在地铁里遇见一个上海来的打工妹,说刚来时,觉得巴黎还不及上
      海,待久了就待出了滋味。她做保姆,先生在郊区当大厨,"以后争取回
      上海探探亲吧",这妹子一脸的"下等上层人"表情,上海在她眼里已然成
      了"洋井邦"。那时,我来巴黎才刚刚两周,目光被塞纳河的波光打湿了
      数回,看巴黎的眼神已然柔和了许多。晚上10点,我置身在"香街"川流
      不息的人群里,看到各路情侣来此"朝爱"(借用朝拜一词),觉得"爱之
      都"果然名不虚传。一个集香水、酒吧、时装和艺术于一体的城市除了爱
      和浪漫还能孕育什么呢?嗅觉、味觉、听觉和视觉都被它一掌垄断了,法
      国人对艺术的虔诚完全根置于他们骨头里的诗情画意,"一个人略谙法国
      艺术有多风流倜傥,眼底的巴黎总比一般观光嬉客所见要丰盈",一点不
      错,当我终于有机会登陆了卢浮宫、蓬皮杜和ORSAY博物馆后才发现,巴
      黎的一草一木确实是刷在画布上的,端看你是哪路眼睛。

      我是先看了柏林,再来的巴黎,柏林先入为主,抢先站去了我对欧洲的
      "库存",所以看巴黎时,总得先把柏林的影象洗掉,才能得巴黎"原装"。
      就像我半半拉拉的德语和法语总在交战一样,两个城市以其各自的优势,
      也在不断争宠。

      柏林和巴黎是完全不同的城市,前者出哲人,连天气都透着哲理,一天三
      变,好象有小逻辑,一呼吸准明白事。柏林人偏爱黑色,跟柏林的冬天一
      样端庄肃穆,而巴黎则风情多了,一城甜西西的香水味,跟风向全然无关
      。地铁里多是神秘的印度香(哪儿来的至今尚未破案:)),空气里是花
      香、体香(臭)和香水的多重混合。即使老太太也笑眼樱唇,香气撩人的
      ,如果柏林和巴黎是一对情侣,而我是他们的第三者,问题就严重了,我
      成了任何法律手段都无法驱除的绝对不讲道理的人,如果硬要选择,俺宁
      肯削发,也不肯割舍其一。

      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在巴黎圆了城市人惯做的乡居梦,住在袖珍版的"枫
      丹白露"里,巴黎在几十公里外发出幽香。每周踏足一次几乎是在轻啮我
      贪婪它每一个角落的欲望,我在这小桥流水的村子里囤积下一周的精力,
      然后去巴黎步行上大半天,每次只去地图上一个手指头的距离,看尽那里
      的每寸空间,包括天空(来后才明白为什么印象派会在欧洲诞生,这里的
      云真是奢侈,都漫天舒卷,来去自由),这是我所能知道的体味巴黎的最
      好方式了。

      巴黎可去之处遍地都是,千万别只跟着游人走,这里最大的污染就是游人
      。游巴黎的最好方式是步行,再次骑车,最次乘巴斯,下下策才是地铁。
      只有步行才不会放过细节,而且只有步行才能真正领略这个城市的起承转
      合。在没有心理准备的状态下撞见的任何一个古迹都会让人快乐半天,我
      有次去看歌剧院,竟然撞见了马德莱娜大教堂,感觉是到了雅典,教堂的
      庄严和大气几乎把一条大街都衬成了羊肠小道,那份从天而降的快乐持续
      甚久。

      雪焰要两三天穷尽巴黎,真是把一本好书给当"速成"读了。俺也没办法,
      只好马不停蹄溜你了。你可要做好准备,穿一双舒服的旅游鞋,戴上墨镜
      ,巴黎夏天的太阳可是很强的第三类接触。:)不用担心口渴,价廉物美
      的法国EVIAN矿泉水遍地都是,地铁里投一个硬币就能拿到。

      必去之地:
      1.巴黎圣母院--有人说最好从North Portal步入,一进门就能撞见绚
      丽夺目的3个玫瑰画窗,煞是拍案惊奇。我去过后才听说,你不妨试试看
      。拿破伦1804年在此登基,但好象没留下拿氏纪念。南塔楼内有《巴黎圣
      母院》中夸西莫多敲过的著名大钟,我是读过雨果的书才觉得这里亲切无
      比。

      2.圣心教堂--最好是周日去,可以赶上场弥撒,那里的修女戴白边眼镜,
      煞是文雅,唱起圣歌来都是花腔,买票都听不到。别忘了爬上圆顶好好看
      看巴黎,

      3.香街(包括凯旋门)--香街的法文其实很"土",就是田野的意思。但
      这条2公里长的街道今天却是世界上最洋气的大街之一。一定要安排场夜
      游,灯火下慢慢踱步更有情致。别在周末黄金时间去挤卖当劳,洗手都得
      排大队。在此我还要提醒那些来巴黎的朋友,去香街千万注意,别为了能
      赚1000法郎就替人买拿护照才能买到的"露易斯卫东"提包(尽管他们先
      付钱,只用用你和你的护照),这等不明朗的事还是少做为妙,俺都差点
      让两个老乡给拉下水。:(你一定要从"香街"的凯旋门开始,步行到当年
      斩落过1400多个人头(包括路易16、丹东和罗伯斯皮尔)的协和广场。
      不可思议的是,那里不远就是恢弘的希腊式建筑杰作--马德莱娜大教堂,
      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栖息着一个法源寺的菜市口,只是规模和气势上前
      者显然大多了。

      4.卢浮宫--一定要备足时间,俺去了将近一天,最终也没转过来。这个
      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据称每次去都会有新发现。做好思想准备,拿出最大
      的虔诚充分领略古典之美吧。蒙娜丽莎不会如你相象得那么大,但绝对一
      流。安格尔、波提切里、米开朗基罗、西里克、鲁本斯、拉菲尔、库尔贝
      、德拉克罗瓦、柯罗的东西也绝对不错,宝贝太多了,列也列不完,
      别忘了重点看看伦勃朗,他的素描(铜版画)精致极了。

      5.蓬皮杜--最好在看完卢浮宫后第二天马上去看蓬皮杜。前者是"神"的
      ,后者是人的或非人的,你会立刻有所领悟。楼上一层的现代画真是精彩
      纷呈,夏加尔、卢梭、毕加索、康定斯基MAX ENRST、米罗、克利等人的
      作品都值得好好驻足,但下面一层当代画家的东西俺就不敢恭维了,偶然
      在一电视机前一站,一个男人马上开始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们是
      人。我工作,你工作,我们工作。我喜欢作爱,你喜欢作爱,我们作爱…
      …再回去这人还在不停地唠叨,而且表情已然穷凶极恶了许多,语速也
      在不断加快。这层看得俺那点刚被古典画家注入的光明一下流失了不少。:

      6.ORSAY博物馆--这个博物馆的丰富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它是从卢浮
      宫到蓬皮杜之间的过度,你要好好准备时间仔细欣赏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
      作品。最好的在楼上,梵高、高更、卢梭、塞尚、德加、雷诺阿、马奈、
      莫奈一路精彩。楼下有安格尔的《泉》、米勒的《牧羊女》、《晚祷》和
      《拾穗者》以及库尔贝的许多主要作品,最让俺驻足的是楼上的梵高和莫
      奈。前者的画就是有生命力,画家几乎就是把他的生命转化成了燃烧的色
      彩。后者的睡莲让人感到印象派的家底就是丰厚,那么单一的东西竟然画
      得如此色彩丰盈,莫奈有古典画家的执着。还有当年被正统艺术沙龙所拒
      绝的马奈名作《草地上的午餐》,通常是观者最多的。

      7.艾菲尔--我是一晃就走了,可能是人太多,也可能因为俺有恐高症,
      往下看往上看都不行。呵呵,想起四木那美丽的"平视",在俺这里是没
      办法。:(

      8.雨果故居--雨爷爷生活了16年的房子,有他的家藏以及绘画等,好好
      注意一下雨果写作的桌子,小小的,很朴素,但桌子的边角都是精心修制
      的,显出它的高贵。还有他的书橱,年代虽然久远,但就是耐看,里面有
      他的手迹,有一幅很美丽的五彩瓷砖画。他可是跟中国感情太深了,到处
      都是中国宝贝,我差点以为撞进贾政家了。:)

      9.圣保罗圣路易斯大教堂--巴洛克建筑杰作,里面有德拉克罗瓦的《橄
      榄山的基督》(待考)。两个用来洗礼的大贝壳是当年住在附近的雨果赠
      送的,你可在头上点两下,沾点大师的灵气和定力。

      10.毕加索画廊--收藏有牛眼老人家(俺怀疑是他故乡的斗牛传染的)
      的200多幅作品,很值得好好品味。你可看出这大师一生的轨迹,写实的
      充分写实,抽象的抽象死,风格多变,心绪万千,但又有内线牵着。

      11.卢森堡公园--有时间一定要在喷泉边的绿荫下坐坐,哪怕读一两页
      旅游书也好,那里的绿荫会让你全然忘记是在闹市,如果幸运还能赶上一
      场演出,我那天撞上了一群孩子在唱摇滚,有个白人小男孩闭着眼把手高
      高举向天空,看得我心醉。顺便可在外面看看顶着1万吨圆顶的名人纪念
      馆PANTHEON。时间不够不去也无妨,门票不算便宜,且东西不多(我怀
      疑我在里面没找到地下入口,据说下面有东西)。

      12.马德莱娜教堂--酷似希腊神庙的基督教大教堂,以其庞大的石柱而
      显神威。里面的自然光只来自三个小DOME,是建筑史上的杰作。

      13.拉雪滋公墓--我还没去过,但听说肖邦、莫利哀、奥斯卡瓦尔德等
      都在那里栖息。一直惦记着萨特睡哪儿了,俺对这位存在主义祖师爷感情
      甚深。

      14.拉丁区--有700多年法国知识精英生活和聚会的历史,欧洲名校索邦
      大学就坐落在此,空气中有不断变幻的新思维夹杂着尼古丁和咖啡的气味
      ,我在那里逡巡半天,想找回当年老爹的浪漫,他说:你若有幸年轻时在
      巴黎生活过,那你以后的岁月不管到哪儿,巴黎都会一直跟着你,因为巴
      黎是一道移动的飨宴(大意)。我怀疑他和他的同辈都在巴黎找到了别的
      城市没有的气味,这个城市是流亡者的家,也就是在这里,肖邦开始作曲
      、毕加索开始画画、乔伊斯开始写《尤利西斯》……,看看巴黎酒吧的坐
      相你就能开窍,巴黎人喜欢泡吧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其他,他们都毫不避讳
      地面街而坐,人在前面经过是无路可逃的,那目光肯定在检阅你,和着一
      小口咖啡或一个烟圈,你就被重重咽下了,那时肯定后面又来了另一个受
      检"部队"。当年老爹、夏加尔、莫迪等常去的几个酒吧如La Closerie,
      Des Lilas,La Rontonde, Le Select和Le Dome等都鳞次栉比,
      一定好好看看坐落在一栋雕花楼下的Le Dome,不远处是罗丹的巴尔扎克
      青铜雕像,一个Dome泊在白云不肯离去的蓝天里,看惯了车流的眼睛再
      看它感觉舒服极了。有时间最好进去喝杯咖啡,我在想,要是能有幸下半
      生住在那幢楼上,这辈子就埋刀藏剑彻底断了侠念不走江湖啦!:))。

      15.当然不要忘了看看金碧辉煌的巴黎歌剧院(Opera)--你可要读做
      "奥贝哈"噢,法语听起来就是高贵。:)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舞台,还有
      1964年夏加尔画的天顶,看第一眼时能让人晕倒,最好带上急救药或者
      能肩住你的最有力臂膀。:)有机会还是去看个夜场,《睡美人》或
      《吉赛尔》等都好极了,让你的巴黎之旅彻底不虚此行。

      王尔德说:"善心的美国人死后,都去了巴黎。"我为这句话相信此公是
      个天才,不信你亲自来体会吧。:)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北京往事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北京往事

      告别柏林的那天,我在unter den linden街头的一个博物馆前,
      听到一首熟悉的二胡曲《送别》,随着二胡开弦时的那一声"吱呀",
      俺眼泪险些掉下来,怕人瞧见,忙丢上几个碎银若无其事地去看天空。

      巧极了,要走了,就有这首曲子来送我,这"卖乐"的同胞怎么能把
      一首普通的二胡曲演绎得那么伤感,让一个口口声声要追随朔爷的
      人在别人的土地上湿了眼睛。

      匆匆的行人在同胞身边走过,没人驻足,这首曲子打动不了他们,
      前门老舍茶馆里每晚插科打诨、小杂耍式的表演才能打动他们,
      他们以为那些就代表了北京,而北京的丰盈是这些观光嬉客们永远
      无法企及的。

      老舍的《茶馆》与前门的茶馆是霄壤之别,一个有起有落,繁华过后
      是抛向天空的大把纸钱,一盏茶的工夫,你已然历尽了百年沧桑;另一
      个却是热闹地开场热闹地结束,喧嚣过后是满地的瓜子皮和喝剩的茶根,
      每晚都停留在不曾前行的现在。观光客们永远读不懂老舍,他们不知道
      这个制造了东方意象的人却自溺在一个带有海字的湖中。他们也读不懂
      陈凯歌(别看他们给了他大奖),陈凯歌曾说他内心深处有一种伤痛,
      只有到了景山前街,"看到角楼,看到护城河,看到神武门的城门和天空
      的关系的时候,那时心里才能安静一点。"

      必须承认,这话深深打动了我和若干个我的朋友,我常想知道,今天的
      中国到底还有没有贵族?在凡人如我者眼里,所谓贵族就是那些吃一碗
      炸酱面也要摆一桌子菜码的人,或者是那些哪怕吃咸菜也要把丝儿切细
      的八旗子弟,而在陈凯歌说出这番话后,我忽然感觉,贵族就是这类明
      明站在平地却要领略天空之美的人,他们血统高贵到要掠过新挂出的各
      式洋招牌去审视一个古代城门和天空的关系。

      北京,在我眼里她永远不可能是观光客眼里的样子,她可能会有故宫、
      颐和园、八达岭,她也可能会有全聚德烤鸭店、四和院和自行车流,甚
      至还包括三里屯酒吧、雕刻时光CAFE和风入松书店,但这远远不是我眼
      里北京的全部。

      在我看来,空阔的太和殿广场是那个中轴线上的点睛之笔,天安门不过
      是个引子;展出过爱舍尔绘画的太庙其魅力要远远高过周围的大殿;颐
      和园的那湖水因为一个徇情大清的人而让人生恋而决不是因为慈禧,而
      后湖的美丽也远远超过了游人如织的前湖;"雕刻时光"不因与未名湖一
      墙之隔而特别,而是在那里,你能有幸结识TARKOVSKY和他的影片,因
      此你的灵魂会渴望深度。

      还有北京人的咳嗽,字正腔圆得令人一下就能联想到京戏。清晨第一担
      豆浆上路的时候,你也一定要上路,那时你能听到世界上最畅快、最发
      自肺腑的咳嗽声,我怀疑京剧就是从这声音开始发源的,戏剧史家应该
      把这一剧种的起源和肺部的不畅联系起来重写中国京剧史。

      晨光中的北京每一阵风都被老北京梳理过,那时的角楼特别宁静,它在
      睡了一夜的天空的臂弯里想起的一定是老北京的繁华旧事:奶奶头上的
      簪花、午睡时时钟的滴答声、护城河里城墙的倒影、皇城根下下棋的老
      人、打在叶子上的大清的雨声……,这些意象纠集在一起像压在窖底的
      陈酿一样年头越久越沉香怡人。

      在平安大道的仿古建筑里,你常常想念过去那鸣着蝉声的夏日的中午。
      今天,那街道尽管宽阔,但两边的建筑看起来就是匠气,为什么今人一
      仿古就透着匠气?就像今天的石匠再也打造不出魏晋时代的佛像一样,
      现代人已经没有把一撮黄豆做成一锅纯正豆浆的时间和耐心了,他们崇
      尚立即兑现的快乐胜过了一切。过去那晒着太阳懒洋洋无所事事的北京
      已经随着拆迁下的砖土一起运走了,北京的那份悠闲啊,如今栖息到哪
      里去了?

      我在德国朋友家里曾见过一尊尼泊尔佛像,那佛像正大光明,一脸的神
      清气定,庄严而慈悲,宛如经过了一路的风霜雪雨,终于到达磨难顶端
      而被喜乐所导航的唐玄奘,所有的沧桑都终结在那宽大无边的表情里了。
      那佛像不知为什么就让我联想到北京,真正的北京在高迈蓝天的映衬下,
      就是这么神清气定。

      皇天厚土养育的是有王者之气的人,北京人身上的"爷相"是盖世无双的。
      西方人自信,只是对那一撇一捺的自己负责,离着"爷相"却差着十万八
      千里,北京人的"爷相"决定了他们即使下午三点要去讨饭,两点五十之
      前也要端着空碗来指挥电视上江泽民的表情和政治局候补委员的人选。
      我原来一个同事形容得最为生动,他说我们单位豢养了一群八旗子弟,
      个个是爷,即使混成三孙子了,也还是三孙子爷。这就是典型的北京人,
      八旗遗风至今不散。

      朔爷说我是流氓我怕谁,而不说我是爷我怕谁,只有真正的爷才敢这样
      自甘堕落地"下基层",而不在乎有没有人仰视自己,这就是皇天厚土的
      根基。优越感加上几分自己愿意的落魄,再加上确实对国事家事天下事
      事事"门儿清"的一种凌驾心态,这就是北京所提供给一个人的养料。

      当年,余光中在异乡时曾经靠"饕餮地图"代替回乡,并幻想着死后要葬
      在长江与黄河之间,"睡整张大陆"--"最纵容最宽阔的床"。我身边虽然
      没有地图,但乘着想象的翅膀已回乡吃了好几顿烤鸭了(刚刚发现:最
      正宗的烤鸭和豆腐竟然在巴黎13区:()。我曾引余光中的诗为典,称
      一对台湾好友为"我的乡愁",后来才发觉那是一个很暧昧的字眼,像情
      人间的称呼。现在,我在异乡的雨夜,对着东方曾经有我一个窝儿的地
      方煽情地默诵:乡愁是一枚小小的机票,我在这头,北京在那头。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从佛到基督再到阿甘正传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老剑,你好,你说得很对,我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忍辱,精进,制欲都会
      使人深深受惠。禅宗的方便法门并不是没有道理,但禅宗的顿悟是为大根
      器的人准备的。我们都是俗人,想捡便宜绕过辛勤耕耘而直接收获是不可
      能的。但是,我也有疑问,就是要灭除人类的欲望这乃是最大,最难实现
      的欲望。佛本来就是要灭欲的,关键是方法,是硬性压制呢?还是循循疏
      导?硬性压制,它换个方法改道怎么办?循循疏导,我们命光短暂的有生
      之年是否够用?

      佛也有它的灵活法门,大圣自在天与放荡的乌摩女结为夫妇,生下2000
      (?)多个后代,一半是行善的,一半是做恶的,佛令那些善的与恶的结
      为夫妇,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这样的方法在凡夫如我眼里就很"人
      道"。面对芸芸众生,你有时会生出大悲悯:这么多根植于欲望的生命,
      让他们灭欲,谈何容易呀!告诉他,贪欲是你不满足,不平和的症结,他
      们中有人会重重点头,谦虚承认。可是方法呢?这样的欲望如何来灭?那
      是一个能量啊,不是你要压制,它就会变小的,压下它,它只不过换一个
      栖身之地罢了。比如,你说,欲望不好,每每它一露头,你就用暗示把它
      压下。可是,也许很快,也许假以时日,你会发现自己身体不如以前了。
      那压下去的欲望找了个借口,通过你的身体开口说话了。

      台湾有个法师叫证严,有人问她对堕胎的看法,她说,避孕好过堕胎。一
      听就觉得这法师仁慈,总给俗人有路可走,而不是斩钉截铁地设一路障把
      路给你封死。这才是人间宗教啊。有人说,自从有了圣经以来,关于上帝
      的解释和因信得救的方法是没有多少变化的,而佛的修行之法却变化忒多
      ,今天的佛法与佛的初修相比,差别太大了。方便法门就是后世之人的延
      伸,它把佛勤勉的勇猛精进变成了简写本,办成了速成班。这方法好不好,
      我不该在此定论,但它的缺点是明显的,它在某种程度上把一个种豆得豆
      ,种瓜得瓜的过程给快餐化了,当然对于大根器的人来说,这法子灵,你
      本来慧根就足斤足两,撒下一粒小种子真可能结出一个大硕果。但对凡人
      如我们者,却不适合,我们的根性本来就没有那份天然的圆满,怎么可能
      在付出极小的前提下收获到精神上的大满足?但它也不是没有优点,苦修
      在简化了的禅宗法门中变成了诗情画意的东西,与现实生活的细枝末节联
      系了起来,你可以不必委屈自己,面壁10年,可以不必闭关打坐,苦思冥
      想,你只需困来睡觉,饥来吃饭就行,挑水担柴,栉风沐雨无不修行。但
      我觉得禅宗的见性成佛是在生活的细枝末节的修炼中练就了神聚,都是挑
      水担柴,凡夫想的是放下胆子会有一杯热汤等着自己,而佛的挑水担柴关
      注的就是当下,那一刻,他的神是聚的,心是团的,这样的日常行为已经
      没有贪欲在里面了。

      有朋自澳洲来,说起佛教与基督教的区别,认为基督教是积极入世的宗教
      ,著名的医院,学校许多都是基督教建成的。朋友反问,佛教建成了多少
      济事利人的东西?朋友又说,基督教造就的人物,在历史上是无法跨越的
      。比如达`芬奇,就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巨人,历史若没有了这个人物是会
      衔接不上的。而弘一法师虽然功德圆满,但可以被历史跨越好多次而不影
      响历史的进程,因为他成就的东西对人类历史的改变与达芬奇相比差距太
      大了。

      基督教不限制人类过丰富的生活,不限制人的欲望,基督教徒在享受上是
      没有限制的。而佛教的制欲有时却显得苛刻,但是,真正的方便法门应当
      是令人在自觉自愿的状态下放弃贪欲,而不是强行压制,是令人在心生欢
      喜的状态下自动开启智慧,而不是催生。那样生出的智慧才会长久地驻扎
      下来,使人受惠。

      朋友用一个例子来说明佛教和基督教的区别:猴子在山洞外面看到洞口里
      有一堆南瓜子,便伸手去抓,瓜子是抓到了,但因为握得太多,却无论如
      何拔不出手来,佛教猴子在一边说,松手吧,人松了手才没有挂碍。而基
      督教的猴子则不这样,它先量好洞口的尺寸,看好自己的拳头的大小,每
      次只拿出一点。结果是佛教的猴子在一边看基督教的猴子吃南瓜子。

      不知这样的例子能否解释清佛教和基督教的区别,但我在朋友脸上分明看
      到了被保佑的神态,那是一张自足快乐的脸,信心十足,愿心十足。那是
      生命即使走到尽头也会欣然赴死的人,他对人生的领悟会让人心生欢喜。
      他每天行走3小时,我毋宁把它看成是一种仪式,他深深感慨阿甘的行走
      和奔跑,他说,阿甘从挣脱开腿上的铁枷而奔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奔
      跑和不断行走的命运。当时话外音是这样说的:我母亲说了,每一天都有
      神迹。"自打那天起啊,无论我到哪儿,我就是跑啊。"

      朋友认为,阿甘正传说的是被神护佑的一个人如何看待和左右这个世界的
      。不管那女孩子怎样,吸毒也好,乱来也好,阿甘对她的爱是不变的。不
      管世态如何变迁,只要你回到他这儿来,他的爱永远呈现最初的状态。所
      以女孩子最后回到了阿甘的身边,那里是她的归宿。阿甘的幸运是因为自
      己傻,stupid as stupid does,人只有傻的时候才会有神助,你这也
      能,那也能,那好,你自己折腾吧。"人因过度的自信必遭诅咒",但你一
      傻,觉得没把握了,那好,就会有天意来安排你的生活,一安排就是奇妙
      的一生。奇妙到最后那根羽毛可以稳稳地落在阿甘的脚上。那羽毛是不走
      的,它就要跟阿甘在一起。

      奔跑贯穿阿甘正传始终,阿甘的跑在越战中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失去爱
      情后,阿甘又跑遍了美国。后来,他在大沙漠中停下来,说:我觉得,我
      该回家了。这其中蕴涵的普示性是极为丰富的。

      朋友的话让我想起他在澳洲的经历,他曾独自一人做别人无法想象的苦力
      --仔细清洗成吨的水果,大雨滂沱时,他脸上的泪水也流成河,但那不是
      怨天尤人之泪,而是感激之泪,感谢天意赐予自己这样一个磨练的机会。

      一个人,不把苦难看成负担,而视之为考验的契机,我想,那压到他身上
      的沉重负荷有一天必会变成拓宽他精神容量的广阔空间。这样的人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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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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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不是缺钱长大的,虽然没生在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大富之家,
      不知道挥金如土的滋味,但也没当过让梨的孔融,不管是梨还是
      苹果,俺天经地义转捡大个儿的挑,老哥习惯了,从小就觉得当
      妹妹跟当部长没什么区别。

      佛教讲六根,不知钱算哪一根,俺自喜自己的“钱根”是净的,
      从小就不觉得钱是件事儿,就是口袋里穷得叮当响(当然也没那
      时候),也没有挖空心思拼命搞钱的欲望。一分不嫌少,十万不
      嫌多是我对待钱的态度。

      当年,清教徒的资本积累造就了一个物质极度丰富的西方,引得
      我华夏民族龙的传人中的精气神纷纷漂洋过海去淘金挖银,剩下
      比较粗劣的我们,没事就想探讨咱大华国土的质地──油水都变
      成了煤还是咋的,咋就这么不留人?鲁迅笔下的狂人翻开历史只
      见到处写满了两个字:“吃人”。我倒没看出有三个字,但那两
      个字在我眼里变成了“花钱”。

      人跟钱的亲密程度大概仅次于家人,你要是常常不花钱,不是车
      接车送的“冒号”,就是锄禾日当午的“父老乡亲”。女人消费
      欲一般高于男人,我猜是女人在现实中气指颐使的机会不如男人
      多,花钱也是支配欲的满足──不管买来的是拖把还是戒指,先
      花了你们!谁都是生来为自己谋福利的,而钱能许诺许多幸福,
      能买来凌驾感,这一点几乎用不着商榷,除非谁坐在老子的青牛
      上从函谷关赶来驳斥我,嘿嘿,那时,俺服。

      我身边有个大款同事,从没钱到有钱几乎是从奴隶到将军的过程
      ,他目前摊在老板桌上最大的愿望是在怀柔买一间平房,养条大
      狗,每月卧读陶诗,微雨锄瓜,还兼带着有1000元的零花。这样
      的愿望在小老百姓看来,是富疯了。

      有钱人的愿望都比较相似,还有一暴富,资产以亿计,开大奔在
      长安街上处处畅通无阻,但最大的梦想是要拥有一张书桌,每天
      写字画画,做闲人。你会说,这还不好办?把老板桌改作书桌不
      就成了?且慢,这一简单的愿望和现实之间哪里是物理上的尺寸
      之隔,简直是精神上的千山万水,钱把他带到了欲上不愿,欲下
      不能的高处,他的选择只有一个跳──不是倒栽葱跳下去,就是
      跟着追光穿“红舞鞋”继续跳下去。

      对钱这个东西,你千万别驾在象牙塔的云端里唾它口吐沫,自慰
      一句:君子故穷。那是我老师当年在课堂上迈着四方步传道授业
      解惑时用的姿态,但私下里,老师决不会把《菜根潭》和《论语
      》放在床边当入睡必读,相反他喜欢的是“千万别把我当人”的
      王朔。这正是吾爱吾师的地方──老师知道教学和现实压根行的
      不是一条道儿,他不愿用喂给学生的大道理来填充自己的睡眠,
      那样睡不踏实。他更喜欢自己在最放松的时候离人这个东西远点
      ──我猜老师那时更希望变成思维比较迟钝的动物。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对,我师兄就青出于蓝而变成了白
      ,结果,每每在名与利、胜与负、金钱与信誉这些名词纠缠着打
      架的时候就要铆足了劲理出上下级关系来,师兄最深恶痛绝的是
      消费社会的唯利是图,但他在声讨这个社会生色犬马的同时真正
      伤害到的却是自己,这大概是所有知识文人的通病,也是那些把
      文人想清楚了的明白人总想绕过文人做粗人的原因。王朔就恨自
      己没能抵挡住在知识殿堂里扮演角色的诱惑而净身当了太监。还
      好,他不是学院出身,即使当了太监也带着街坊味,让我这类街
      坊见了特亲切。

      还是回头说钱,我小时有一次交书费还是学费,家里父母都不在,
      就大胆动用了“公”款,在老妈的抽屉里摸了张大票子就奔去了
      学校。结果,下午上课时,老师发现,每个女生的嘴里都嚼着零
      食,问其中一个,俺立马就被出卖了。老师打电话到老妈单位,
      问是否授权我随意支配“巨款”,老妈如堕云雾,老师立刻对我
      上了堂生动的教育课,记得老师的开场白是:你们家不是开银行
      的吧?嘿嘿,现在想来本人确实没有节约观念,但好处是不吃独
      食,有福大家一起享,从小就明白分享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钱确实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大钱世界,什么不
      在钱的操纵下呢?工业文明之前,人们即使身无分文亦不至于饿
      死,随便找棵树就能摘到野果充饥,品行差点的还能偷只鸡,套
      条狗什么的,最次也能去田里摸个西瓜。浪漫如卓别林者还可以
      直接从奶牛身上挤奶喝。

      买与卖不是先人主要的日常动作,所以没有钱,不等于没有了后
      路。而我们就不一样了,居住在城市里,钱接通了我们日常生活
      的电路,总是钱先递出去,才有了衣食住行。象《老残游记》中
      好了病才给钱的事,现在的孩子肯定会感到惊讶,古人的精神文
      明建设比我们强多了,而我们倒常常会碰到病不好还要交钱的事
      。再清高的人生活在今天恐怕也不敢小瞧孔方兄了,没有它,就
      连厕所也进不去的啊!

      钱决定了我们同世界的关系,也许是看到了钱的作用,过去警告
      牌上的劝阻一律改成了“违者罚款”。钱是比面子还要重的东西
      ,用它来约束人的行为比什么都奏效。它用具体的数字一五一十
      地指示给我们得失,不象面子那么抽象。何况人已经进化得越来
      越不易面红耳赤了,只能靠这种具体数目的威摄来约束人的欲望。

      有人辛辛苦苦只为积攒一个不断上升的数目,枕在这些数目上才
      能睡得踏实。有人用钱敲开别人的大门,说出金钱背后的欲望。
      有人总嫌钱少,可是“及到多时眼闭了”,还有人得意过了头,
      便用钱给自己买一付手铐。说别人迷者常常不知迷的亦是自己,
      声称关心精神家园的又总在经营物质家园。

      政治家们在授予某人为某个城市的荣誉市民时,总爱送上一把象
      征开启城市之门的“金”钥匙,其实,真正能够打开城市之门的
      是一张信用卡,拿着徒有其名的金钥匙只能当一个城市的看客。

      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人们便起早贪黑地去赚钱,腰包日渐隆起的
      时候,却有人发现凡是钱能买到的东西都便宜。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闲话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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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云


      我在一个小城住过一段,那里除了发廊(其实是美容院)就是教
      堂。刚开始,还以为这两家是存心较劲的,你走心灵的路子,俺
      “发姐”偏走门面,看谁家的门槛踏破的铁鞋多。可是三步一教
      堂,两步一发廊,经过得多了,对于我这等蹉跎岁月的人来说,
      没事还真在心里把这两家胡乱联系了一下。它们再怎么说也都是
      提高档次的,最次整出个扫荡岁月的面孔来,就算一张口都是
      “吃了吗?没吃回家吃去”的糙话,走在街上,回头率摆那儿呢,
      嘿嘿,不也赚了?

      有次,我路过一小教堂,听到里面有“怕瓦落地”般的男声回旋,
      就俯上马赛克大窗侦察,一男子边弹边唱,陶醉得不知中东那块
      有个魔鬼萨达姆。那小教堂立马在俺眼里神圣起来,“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错了!那“杜康”最多能盯一阵,跟哄Baby用的安
      慰奶嘴差不多,过后,该怎么愁还怎么愁,该怎么忧还怎么忧,
      把盏之前月亮呈弯牙状,酒后肯定不会变成“白玉盘”,除非您
      钻到唐诗里变成李白的那个,嘿嘿,“小儿”。可这教堂有点斩
      草除根呢,有那“怕瓦落地”快乐的歌声为证。

      说起来,教堂和发廊都在完美人生。但路数不同,前者是外部治
      理,后者是内部改造。二者的经营之道也迥异,一个要付重金,
      一个免费开放。一个立竿见影,一个潜移默化。“内外兼治”是
      许多人眼里的完美答案。美容业在美化街头方面确实政绩显著,
      太太小姐们被“料理”出更多的青春,于人于己都是件快事。

      现在的太太、小姐,几何代数肯定有一个盲一个,但说起保湿因
      子、矿物泥、天然海藻和草本植物精华来,个个是专家。传媒对
      我们一直高标准,严要求,推出来的都是挫伤老百姓自信心的美
      人胚子或帅哥猛男。他们都像在胎里跟老妈商量过的一样,什么
      精华遗传什么,一出道,就能“引芸芸众生竞折腰”。大众情人
      日新月异(前几天还是小痞子JACK呢,现就改成儒雅黎明了),
      按图索骥的越来越多,向样板看齐的也越来越多,这时,一句
      “无泪配方”(废话,有泪的那是辣椒油)、“地中海深海海泥”
      (肯定有点,但大部分可能都是家门口的泥巴)、“渴望娇嫩”
      (其实脸皮厚点更符合现阶段要求)、“特别体贴”(老公、老
      婆因此成了第二梯队)等等不叫醒一大片要达标的善男信女才怪。

      小时候,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美德,英雄和有德之人是日记里
      悄悄记下来要学习的,可是现在,影视歌星、体育明星才是众星
      捧月的对象,发式、衣装、两粒扣还是三粒扣、乌唇还是金唇、
      “杰尼亚”还是“Cerruti1881”,一律照单全收COPY到自己身
      上,字还没认几个呢,先一路跌跌撞撞满大街追时尚,那其实是
      另一种意义上的辛苦。要我说,这星瘾也不能这么过,那影视歌
      星是手艺人,有那么两嗓子或能比划两下子也就是手艺活不错而
      已,大可不必费心到把他的血型、发式、身高、体重、吃狗食还
      是猫食都钻研到比他本人还明白的程度,他一辈子连你在哪旮瘩
      猫着都不知道,你也就猫那儿混他一无名管家,嘿嘿,还是加引
      号的。不过,这样说多少也有点昧良心,现满大街都是“发哥”
      给“100年润发”所做的绿色广告,本人每每见到都要多看两眼,
      觉得被“发哥”浇水洗头的姑娘好幸福。

      其实穿名牌无可厚非,但为穿而穿的人就有点“潮”。法国女时
      装设计师马丁·斯蒂玻说过一句话:“一个没有立场的人最终会
      消失在他所穿的衣服里”,你可以逢人便说:我穿CD(Christian
      Dior),去年秋冬刚玩完“印地安元素”,今年春夏再跟着玩别
      的。说实话,这层次跟那Window Shopping的人也差不了哪儿去,
      都还是“抖”族的,人家是没钱过自己的眼瘾,你是花钱过别人
      的眼瘾,离真正给自己找感觉的“款儿”、“腕儿”还“路漫漫
      其修远兮”呢,倒是Richard Max酷得到位,就穿一大衬衫潇洒上
      台,腕不带钉,肩不披穗,跟老谋子穿大棉袄赴宴的感觉差不离
      儿,都是“机灵”抖过去了的。

      现在的穿衣趋势同过去满拧,人们故意把新衣服弄旧,水洗了不
      说,还要磨砂。你的裤子要是闪闪发光,还熨出一条裤线准保不
      是什么档次中人。年轻人喜欢纯棉,还爱在上面玩“酷”,比如
      拆开裤脚,或干脆在膝盖处挖两个大洞,充分享受反叛期的颠覆
      欲,令父母多骂几声不肖儿。有个父亲把儿子破破烂烂的纯棉牛
      仔裤当作了垃圾,谁知那竟是精心设计的作品。两代人的血型一
      样,长相酷似,审美观却南辕北辙。

      回归纯棉大概与回归自然有关,人总是去亲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
      东西。牛仔没了,牛仔服便成了流行焦点。土著被同化了,土著
      的饰品却装点了现代人的梦。能供我们席地打滚的草地要驱车才
      能到达,想看星空又总是被高楼遮去半个眼睛。那种卧在地下与
      泥土亲近的欲望如今只能栖息在所穿的纯棉衣物上。这是我们唯
      一能够随身携带的来自自然的东西,同来自自然的肉体合而为一
      ,本真,舒适。

      纯棉是都市人最后的“自然界”,只有躺在纯棉的被褥上才能枕
      出香甜的梦。人造织品是光亮给别人看的,同我们的肌肤并不亲
      近。有人曾说,穿纯棉衣物,喝白开水是人生至境,此言不虚,
      这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基色,也是历尽繁华的都市人“再回首”后
      的选择。橱窗里的婚纱摄影是时价,而穿着旧式纯棉衣物的老照
      片却在不断增值。纯棉给我们的生活铺上了温柔的底色,这样的
      底色即使发了黄也不会“过季”。

      喜欢100%cotton的人越来越多,“纯棉族”不戴大头钻戒,不烫
      卷发,是洗尽铅华的“无态美”。令人惊奇的是许多纯棉衣物上
      都标着Made in China,物美价廉,当游子时买回来才知道是自己
      国土上的棉花织成的,穿在身上就想起了那首尽人皆知的古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时尚是泡沫,总在新浪头的推动下摔死在沙滩上,张爱玲笔下的
      旧式美人是单薄的,伶仃无告,更能激发那个年代男人的保护欲
      ,而今的女人都“正大仙容、天然妙目”,像一个朋友说的“美
      的频率过分密集,容易引起视觉疲惫”。“潮流”的后花园总是
      开了又谢,攀援直上久开不败的的只是“变化”二字而已,但万
      变不离其宗,真正掀开时尚外衣找到感觉的是那些穿衣之外更想
      留住点什么的人,他们沿着潮流的针脚一步步发现变化也会给人
      带来变化──总在浪峰上其实并不轻松,间或闪躲在时尚之外有
      时是给自己松绑,那感觉好惬意,好舒服。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