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 爱是神圣的。以圣人的名义说爱吗？其实，“圣人”的爱也是游离于物质和精神之间的。
（一）
你从陕西那片黄土地上孤身到圣人脚下求学。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你在梦中都想圣人脚下的泥土是什么样子。经过一番奋斗，你考取了圣人脚下这所大学的研究生，成为了圣人之灵庇佑下的一名学子。来到的第一天，你就将曲阜城转了个遍。圣人的庙宇是那样宏伟壮观，圣人的陵园是那样广阔无边，圣人的府邸是那样幽静深远。圣人脚下的土地亲切慈悲，圣人土地上的松柏巨大参天，圣人古木上的苍鹭吟唱着千古咏叹。这一切都让你看不够。
你的导师是个５０多岁的浙江人，身形矮小而动作机敏，与年龄很不相称。而这不是你最重要的发现，你最重要的发现是他收的弟子中，除了你一个陕西来的贫穷帅哥，其余都是美丽曼妙的师姐。你更快地发现那个东北来的长相如林忆莲的小眯眼师姐和那个从贵州来的已经做了母亲的会唱民歌的师姐，都是导师的床上弟子。要不是她们经常为得到导师的宠幸而争风吃醋，你是不会发觉的。
剩下的两名师姐，一个和外系的一位研究生已经同居半年，刮宫三次。是导师亲口告诉你的。不知道导师告诉你这话是何用意。另一个是省府某位官员的千斤，导师是自然不敢造次的。所以你也不敢抱有幻想，尽管你没有恋爱过，尽管你有一幅标致的躯干和优良的皮囊，自信内质亦优等，但怎奈家境贫寒，三代务农，惟有你跳出农门，你这个家族还指望着靠你翻身呢。
但在导师身边，受着导师的熏陶和导师左拥右抱的生活的刺激，你也想有一个姑娘了。一个姑娘，可你的身边有吗？到哪里找这个姑娘呢？看看理工科的女生吧，一个个长相不说了，就说那幅傲慢劲头，谁能消受得了？本科系的女生呢，都前途甫定。更关键的是你对她们没有感觉。
但似乎是机会来了，导师说要召开一个全省规模的研讨会，而导师是副会长，是筹委之一。导师交给你一个任务，给那些被邀请参加会议的专家、学者及其他们的弟子写邀请函。其中有个名叫费端的函授生也在被邀请之列。理由是这个函授生的论文【爱恨情仇话顾城】被导师看重。导师说这个函授生的思维与众不同，很有跳跃性，很适合搞学术研究。这个费端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就按照论文上面的落款地址给这个函授生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按照一般会议邀请函的格式和措辞写的。因为你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函授生，而是参加会议的那些高校的女研究生。尽管你知道这些女研究生也许都是一些师姐，也大都被教授在床上辅导过，但你宁愿相信有好的导师和干净的年小的女弟子。
写完了邀请函，你就等待着会议的开始。导师似乎更加期待。两个经常得到导师宠幸的师姐似乎很不那么好过，两个人就像抱窝的母鸡，互相提防着对方，但看的出来，导师这段时间对她俩根本就提不起兴趣。教授阅过的女人看来很多了，不然这么快就对这么年轻的身体产生了审美疲劳。那么教授在期待什么呢？不会是期待参加会议的某个女性吧？谁能说的准呢。以教授研究会副会长的身份，对那些在学术上有野心的女性也蛮有诱惑力的呢。
你暗笑。导师的今天也许是你的明天？你读研究生是为了什么？读了硕士读博士，然后不就是当导师吗？你成了导师以后，你的女弟子们是不是就是你的盘中餐？你是不是也会像导师一样，出现胃口不好和审美疲劳的现象？是又怎样呢？孔子不是也喜欢过南子吗？于是你想象当年孔子站在屋子外面隔着一层帘子和南子说话，那个南子是倾慕孔子的，因为他是大学士啊。而孔子听到南子的环佩叮当，想象着南子的美艳与华贵，是不是也焦躁难耐呢？那阳物是不是都将圣人的肥大裤子支起了小帐篷？不然一回家看见自己的学生怎么就说他在见南子的时候没动邪念呢？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一想到导师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你感到新鲜又惆怅。学问，学术，多么的虚无飘渺啊。半部经书治天下，还要这么多学问人干啥？养着他们造事啊。他们的学问有何用？
(二）
教务处长翻着报纸，从里面翻出来一封信，是某研究会的，写给费端的。研究会？处长的眼珠立马亮了。这可是大名堂啊。他干这么多年教育，还从来没有这会那会给他来信呢。费端这小屁丫头竟有这么大的谱？不行，看看。可这合适吗？怎么不合适？你是领导，对下级负责吗，万一她被骗了咋办？这年头谁说的准？
处长悄悄地揭开了封盖。幸好这个会议信封粘的不紧，一下就揭开了。
费端同学：
特邀请您参加本次xx文学研讨会。
报到时间：x月x日
会议地点：s市xx大酒店
处长看完了，赶紧将封口用浆糊粘上。拿起电话：喂，谁啊？叫小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我等着。
费端正批改作文，一听到处长叫她，就颠颠地跑到处长办。处长很郑重地将信交给她，说：好消息，请你参加会议的，还是省级的呢。
费端摸不着头脑。但一看主办单位有她正在就读函授的某大学。难道是有人推荐她？是哪位好心的教授呢？
但不用管那么多了，去吧。于是就望向处长说：我可以去吗处长？
处长故作沉吟，道：论说呢，现在课正紧，是不允许脱课的。但这也是学校的荣誉，我和校长说说，让别人给你代代课，你就去吧。
费端千恩万谢地出了处长室，一路小跑，但又怕被同事看穿心思，就镇定下来，尽管心花怒放，脸上却也装作无事人。
在将信放到抽屉里之前，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不几天就到了出发的时间了。费端就穿着上师专时候的一身校服，背着一个廉价的学生背包就出发了。先从基地坐上火车到张店，来到张店才９点钟。直等到晚上７点才有到s市的火车。费端很兴奋。她准备了一个大笔记本，准备把会议的全部内容都记录下来。
在火车上与她同座的是一个３０左右的男人，西装革履的，很傲气。但费端这时候很自信，就问人家到哪里出差？人家待搭不理地说到s市，费端就高兴地说一路同行。人家就问她是不是去打工？她急忙掏出信让人家看，说是被邀请参加一个会议。这个男人这才正眼看她，说了不起啊，想不到挺有内秀啊。费端就羞红了脸。于是这个男人一路上就和费端聊得很起劲。
火车到兖州停了。费端和男人一起下了车。又一起坐车到s市。这s市就是圣人所在地。到s市后，已是过半夜１点了。两人一起下车，男人又护送费端到了报到的宾馆，并给了费端一张名片，让她有时间联系他。看着她报上名，男人才离开。
服务员小姐带着费端到房间住宿，里面已经有早到的了，能听到说说笑笑的声音。服务员有钥匙，就开了房门。里面却是有一男四女在打扑克。见服务员带着人进来，都一起看过来。费端很礼貌，就说打扰大家了，然后自报了家门。几个女的无动于衷，惟有那个男的冲她点点头，说：来开会的吧？然后又对着几个女的说：是个函授生。接着又打扑克。
一个女的冲着左边的铺位说：你先住这个床。
费端很累也很困，并且对这些人的举动有些失望。她以为这么严肃的会议，大家应该很郑重，想不到却都无所谓的态度。于是也不洗刷，就一头扑在床上，裹上被子，蒙住头睡了。
这些人一直闹哄到天亮。
（三）
白天忙着准备会务工作，晚上几个师姐叫你一起打牌。打到半夜，进来一个和你一样土气的女子，正是你给她写邀请函的那个函授生费端。晚上也看不出是好看难看。况且这小女子一来就睡了。也不管吵不吵。看来也是个我行我素的。
天亮了，你和师姐们一起去吃饭。那个女子还在睡着。
吃过饭，几个师姐说要回去睡会。你忽然想起去叫起那个女子吃饭。并且还给她带了一只鸡蛋和两块点心。因为是你写的信，你似乎感觉对她有责任。
你随着大姐到了费端睡觉的屋子，大声对着睡觉的费端说：费端，起来了，吃饭了。费端睁开眼睛，看了你一眼，就笑了。就是这笑容，将你的魂钩住了。这小女子是那样的质朴，笑容是那样的甜美。在这所大学里，那些女孩子特别是那些女研究生，一个个饱经沧桑的样子，从他们脸上看不到甜美。而这个费端，有一张甜美的面容。
费端对你说着谢谢。因为你将给她带的饭冲她晃着。你的大师姐在讪笑着你。而你却心里无比地甜美。你预感到这次会议你将不寂寞。你不想和这些老练世故一脸沧桑的师姐们在一起。你想和一个真正的姑娘一起开开心心玩几天，两人一起逛逛圣城。而现在这个姑娘就在你的眼前。你感觉你喜欢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不再需要别的理由。
大师姐躺倒自己的床位上去了。你还赖在房间不走。费端不好意思上房间的卫生间，到楼道里上公共卫生间去了。回来扎煞着两只湿手。
费端吃着饭，有人敲门。你开了门。是导师。
费端，辛苦了。导师说。
老师你好。我不辛苦。费端说。
我从服务台登记表上看到你的名字，知道你来了。导师说。
呵呵。费端傻笑着。很天真。
你的论文不错，有些功底，思维很特别，可以考虑考我的研究生。导师说着，坐在了费端的床位上。
费端不好意思了，说没有信心，英语不行，工作也太忙。
努力吗，年纪小，怕什么怕。导师说。
导师看见床头柜上的早餐，说，你还没吃早餐吧？先吃饭吧。有的是机会聊。
导师走了。费端的脸还红红的，是激动的，也是感动的。
你叫她先吃饭。说吃过饭带她去看孔庙。
费端很激动，就说可以带着饭边吃边逛。
你们出了宾馆来到孔庙。因为带着会务证件，就免票进入了。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像大城市的人一样，捉着她的手，牵着她一起游览着。她开始是有点诧异，但很快就配合默契了。也许你做得自然到位，像普通朋友那样地随便和她牵着手。
因为是６月份，正是旅游淡季，加上天尚早，孔庙还没有游客，只有工作人员和清洁工在忙碌着。庙里有一种幽森的寂静，松柏之间的花草上都聚集着亮亮的露珠。松柏上面的苍鹭却是开始忙碌起来，发出很苍桑的鸣叫，你疑是圣人的灵魂在歌吟。那些苍鹭的样子也像极了老人，头顶光秃，毛色灰乌。这一切都使你感受到圣灵的威严和肃穆。你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你感到那双手是那样的柔嫩而小巧，而且由于被这种幽凉的气氛感染而变得微微颤抖，手心溽湿。你心中初次涌起一阵疼痛，你有一种要抱着她的欲望。但你知道你不能。因为你和她只是刚见面的普通朋友。
为了打破幽寂，你故意大声说笑，并且似乎是无心地问起她的年龄，你知道她只有２１岁，是一所中学的语文教师。你就逗她讲学生的趣闻。于是她的话匣子被打开，讲了很多学生的趣闻轶事，也包括教师们的。她说学校有个男数学教师，教学很有一套，但就是不修边幅，经常忘记拉上裤子上的拉链。有一次他让学生举出生活中常见的三角形，结果他的白衬衣的一角就从拉链处钻了出来。一位调皮男生就说你的衬衣的一角是标准三角形。你就符合着大笑。
这时你看见你的笑声惊动了两个人影。你仔细一看，是导师，另有一个女子，很丰腴的样子，比导师要高些。穿一身洋红套装。但看不见脸。导师的手从女子的腰间放开。你赶紧拉着费端躲到古树后面，又将古树上的两只正在调情的苍鹭惊得飞了起来。你们不敢动，导师四下望了一下，手又伸到女子的腰上，接着两人就躲在古树后面去了。你知道他们肯定是在接吻。
你看着费端，你的脸发烧，心跳急速，你想拥抱费端。但你不能。费端想离开，你阻止了，你说那个人是你的导师。费端就直着脖子往那个方向瞅。你就拜着她次脑袋不让她看。你的手就落在了费端的脸上、颈项上。费端想躲开。你怕被导师看见你，你抱住了她。并悄悄地从一棵树后面转到一棵树后面，就这样像特为一样转了出去。然后你说好险，被导师发现了我就彻底失宠了。并说你的两个师姐这下惨了，又进来一个竞争对手。导师艳福真的是不浅啊。
（四）
费端被那个研究生叫起来吃早餐。她很感动。素不相识的人，却能有这份爱心，也是难得。费端本来并不饿，她就是乏。但她还是起来了，就为了一份感动。她知道在这些来开会的人里面，全是一些专家、学者和研究生，只有她是个特例。吃过饭，她听说那个男研究生要和她一起出去走走，就答应了。她感觉比较喜欢和这个男研究生在一起，尽管他陕西口音很重，但他高高大大的，相貌不错，性格随和。还有一个原因是那几个女研究生待她都太冷了。
其实她也曾经来过曲阜，因为假期要面授。但来去匆匆，也没有好好逛过曲阜。和那个研究生一起，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因为她还没有单独和男孩子一起逛过街呢。她是个很害羞的人。也许是对那个男研究生有好感吧，她才答应一起出去。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能在孔庙遇上教授。而且是遇上教授和情人在一起。她心目中教授的形象被破坏了。记得在函授课堂上，教授讲起中国的文学史，不带讲义，一串串的文学典故和文学家的掌故信手拈来，和作品的社会历史意义融合在一起，给人以博大精深、学富五车的感受。没想到教授却是这样的一个喜欢女色的人。竟然还有情妇。费端感到很不可思议。所以她对于这次会议的崇拜心理也大大打了折扣。
那个男研究生的师姐们都叫他少锋。会议一开始，他就和她坐在一起。她不能叫他少锋，那样太冒昧了，她就问他贵姓，他说“马”。于是她叫他马少锋。
主席台上就座的都是学会的领导，教授也在坐。坐在教授身边的是她早晨在孔庙看见的和教授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这次她看清了她的脸。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年轻了，有３５岁的样子，有一张很丰腴的大脸，眼睛很大，眉毛粗黑，说不上哪里好看。但她就是有一种韵味。似乎是一篇汉赋，很虚又很盛大。她仍然穿着早晨穿的那身红套裙。在主席台上那清一色的老年的秃顶的着装灰暗的男人中间，显得特别多目。
先是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幕，接着由教授讲话。然后台上的人以在学会中的身份依次地一个个地讲下去。那个女人也讲了。主持人介绍她是某大学的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名叫史辉。费端对她又崇拜起来。而她的讲话也很诗意，没有一般女发言人的慷慨激昂或尖厉刺耳，而是声音婉转，有一种故作的矫揉造作，但这种气质比较适合她的外形长相。也很能给与会人员以好感。
费端听得云里雾里地，开幕式就结束了，然后就是吃饭。自助餐。学会的领导都不在自助餐厅吃饭。
下午继续开会。马少锋还是和费端坐在一起。几个有成果的学者宣读研究成果。第一个宣读论文的就是史辉。她几乎是用酸的倒牙的语气读完的，不，是说完的。她几乎将一篇上万字的论文都背诵下来。教授的几个弟子都交头接耳，骂她不要脸，剽窃教授的成果。散会后大家依然议论纷纷，说这个女人就是靠巴结上系主任留校的。教学上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但就是靠背。能把别人的成果背诵的滚瓜烂熟，然后在讲堂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再加上特别会表演，学生们还特喜欢上她的课。但听她的课听完也就完了，你什么也得不到，因为她是把东家西家各家的观点全堆在一起了，你分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的大学生也都浮，特别是文科生，谁的课热闹就喜欢谁的课。没办法。
还有人传说这次姓史的女人剽窃教授的成果来发布，完全是为了评职称。她的副教授已有４年了，马上要评正教授了。要说她这样的评正教授很有难度，但在这样大型的学术会议上发布成果，就给她的职称评定增加了砝码。
费端感觉这样的会议功利性这样强，后悔来了。但一想到能够见识一下这种气氛和场面，又感到应该把握这个机会。
晚上是自由时间。开始三天晚上都见不到教授。第四天晚上，教授给费端房间打电话，让费端到他房间去一下。正好马少锋和几个师姐准备会务材料去了，她就自己去了。教授自己在房间。教授让费端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中间隔一茶几。教授就握住了费端的手。握着不放。边说着这几天来因为忙没照顾上费端之类的道歉话。然后教授就说听说你们房间不能洗澡，你可以到我房间洗。费端说不用了，就几天时间，晚上擦擦就行了，回去再洗吧。教授就说那怎么行呢？不行，天热，还是到我房间来洗吧。现在就去取换洗衣服，现在就可以洗。然后教授就赶着费端去取衣服，自己到卫生间给费端放热水。
费端就坚持说不洗。教授就说听话，洗洗舒服些。费端是个女孩子，她教书的地方很尊重教师，她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很受尊敬了。所以她感觉自己若在这里洗澡，就很没有尊严，即使教授可以做她的父亲，也没有父亲逼迫一个已经成年的女儿洗澡的呀。于是费端就起身想告辞，就说教授你累了一天，该休息了，我不打了。她自信这几句话很得体。边说边逃也似地出了教授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马少锋那个师姐还没回来。她感到心怦怦跳的厉害。但她又为自己逃脱了这场纠缠而庆幸。她把门反锁上。怕教授来纠缠。但教授没来。她想象着教授计划落空的狼狈相，又为教授的豺狼计划感到愤怒。她想明天就回去。不开会了。但又想到会议通知上是七天的会议，才三天就回去了，怎么向学校说呢？她很为难。
这时楼道里响起一阵说笑声。是马少锋他们。
（五）
你和师姐们忙着整会务材料，没顾上费端。想不到费端就差点出事。你知道导师对费端有好感。到了导师这个层次（应该是情欲的层次），他已经认为没有征服不了的女人了，他认为对某个女性有好感，就可以任意所为了。因为也许没有女性拒绝他。
费端其实并未告诉你教授对她怎样，但当她目光忧郁地说想回去，但会议又没有结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你知道肯定是有问题，所以你也没有多问。但第后来的两天你却是寸步不离她的左右了，而你发现导师的目光这两天也变得特别敏锐，他的心思已经从会务的繁杂中游离出来，他现在的目标显然是费端。当导师以命令似的口气说要你晚上陪费端到他房间去一次的时候，你不可能拒绝。但当你说给费端的时候，费端却是很为难。你说有我在一起，没什么。
而当你陪着小心奕奕如临大敌的费端来到导师房间的时候，导师立即将你支出去帮你的大师姐去计算这次会议的收支情况。你又不能坚持不去，那样就太明显了，因为你还想顺利拿到学位。你真应该感激师姐，师姐说不用你，她已经算好了。你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凭师姐和导师的关系，师姐肯定也会在这次会议中捞一笔的，不然她怎么如此积极肯干？
你火速赶到导师房间。见导师正抚摸着费端的手，而费端将脸扭转到向外，你进来的时候正好与她的充满厌恶的目光相遇。教授见你进来，装作不经意地松开了手。你感觉到教授那张被情欲折磨得变了形的脸无比丑恶。
你告诉导师说师姐不用你插手。导师无可奈何又是气急败坏地说：知道了。你知道导师讨厌你在这里，但你知道你不能离开。于是你就拿出随身听来戴上耳机听英语磁带，目光却看着电视画面，装作不关心导师和费端的事情。
导师立即恢复了原态，又一脸堆笑地抓住了费端的手。你当时的感觉是真想将这双肮脏的爪子砍掉。你听见导师告诉费端，只要她报名考他的研究生，一切他可以说了算。你发现费端似乎心有所动。导师立即乘胜追击，说他可以将复习题目给她，考题都在复习题的范围之内。当费端说英语一关不好过的时候，导师说只要她考到40分，他就可以破格录取她。见费端心有所动，导师透底说，大师姐的英语才考了30多分，但大师姐很聪明，从贵州来了一趟曲阜，找到导师的家门，哭着请求导师录取她。原来如此。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你发现在听到导师讲这些不堪的内幕的时候，你竟然按下了随身听的录音键。你将这些东西全部录了下来。你知道教授喝了酒，这是酒后吐真言。但你的录音却是不自觉的。但也许这是圣人的旨意？你决定保留这段录音。
教授后来的举动就更加失态了，手已经在侵犯费端的胳膊了。口里讲着他录取大师姐和东北师姐的肮脏过程。你的录音键就一直按着。然后你发现费端开始在用目光向你求助。你就起身告诉教授，说师姐她们在等他们回去打牌，要不明天再谈？导师发现了你的用心，但他终究不敢当你的面造次。于是就放你们走了。
出了导师房间，费端说想出去走走。于是你陪伴着费端出了宾馆。
一路上费端沉默着。你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你知道你在心里是喜欢她的。而你却眼睁睁看着她受到了导师的骚扰。当时你听说给你们上当代诗歌研究课的那位年轻的副教授的老婆被导师玩了以后，你鄙夷了那位副教授好长时间。现在你有点明白了他。在导师的权威之下，利益驱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两天你可以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费端忽然问你。
“怎么呢？”
“因为我实在不想住在这个宾馆了，但我又不能回去，因为学校的领导老师都知道我要开7天会，如果我现在回去了，说不通。”
见我在认真听着，她像是有了更大的信心。她坚定地说，今晚她就想换宾馆。这两天的会她也不参加了。总之她是不想见到教授。
“好，我现在就陪你找一家宾馆。”你说。
于是你们很快找到了一家宾馆，就在孔府旁边。
然后你陪着费端回去取东西。大师姐正好不在房间。你们就悄悄取了东西出来。经过导师房间的时候，你听到了缠绵的声音，是大师姐的。于是你们厌恶地离开了这里。
你和费端在新的宾馆有一种胜利大逃亡的喜悦。你佩服费端的迂回手段高明。你们谈了很久。很晚你才回到自己住的宾馆。你要离开的时候，彼此恋恋不舍。你知道今晚费端情绪比较脆弱，容易动感情。你想安慰她一下，就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而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让你拥抱。然后彼此道了晚安。
回到宾馆，你很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你的生命中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女孩。而命运之手已经将这个女孩送到了你的身边。你不能放弃。你决定将你的心思尽快告诉她。说你喜欢她。你爱她。想好了之后，你才沉沉睡去。
（六）
费端从那个酒店逃出来，轻松了。她睡了个好觉。天亮后就将自己好好整饬了一番，清清爽爽地。想起几天来和马少锋的交往，感觉有一种淡淡的甜蜜。难道这是一种恋爱的感觉吗？费端没有正式恋爱过。她是那种晚熟的女孩子。
从房间的窗口往外看，曲阜小城的街道就像圣人的名声一样，显赫气派。那些巨大的树木，显示着几千年来的尊严。费端感觉自己读的书是少了。如果有个机会到这里来读研究生，不失一件好事。教授的举动尽管破坏了她的心情，但没有毁灭她的向往。不可能所有的教授都是这样的人。她下定决心，非要试试这个研究生的考试不可。她很清楚，考研有很大的成份也是因为能拉近与马少锋的距离。因为她是很好强的女孩。
正想着，马少锋来了。给费端带了早餐。一股感激之情再次油然而生。马少锋说这几天的饭都由他带，反正也不远，况且费端是交了餐费的。于是这几天不是炸鱼就是炸排骨，还有各式的面食和点心，凡是容易带的马少锋就尽着往这里带。习惯了费端也不客气了，就和马少锋说说笑笑地，说着解嘲的话。
马少锋说二师姐问他怎么总往外带吃的？他说有个朋友养了条狼狗。今天是狼狗的生日，去祝贺一下。他师姐不信，说他在外面肯定有相好的。马少锋说着就含情脉脉地望着费端。费端不好意思起来。费端不好意思起来的样子特别迷人，马少锋就喜欢这样有点羞涩的女孩。他认为羞涩是好男孩和好女孩的本色。其实他是故作大胆地在看她。在费端面前，他内心也很羞涩。但此时有一种越过了羞涩的东西在鼓舞着他，使他向前迈出了一步，他轻轻地将费端拉倒怀里，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唇靠向费端的脸。他的目光专注地含情地注视着费端，他在得到一种允诺。
费端没有拒绝。她这几天来已经对马少锋有了好感。他任由马少锋将灼热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她闭着眼睛，但有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湿溽了马少锋的脸。马少锋继续吻着她，更加热烈，拥抱得她更加紧。使她简直不能呼吸。在她张开嘴呼吸的时候，马少锋将舌头伸到她的嘴里，然后和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和陶醉。俩人都快支持不住的时候，马少锋拥着她到了床边，然后她就被压在他的身下了。热吻在继续。她的舌头被他紧紧地吸着，似乎要断裂了一样，很痛，她微微地呻吟了一下。但他仍然没有放松。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的脸庞一片潮湿。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马少锋的眼睛紧贴着她的脸，泪流满面。
热度平息下来，马少锋轻轻附在她耳边说，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你不恨我吧？我实在喜欢你。
然后马少锋让她看自己的舌头和嘴唇，因为吻得用力，都变色了。而她的也是。
“这是我的初吻，我从来没有吻过女孩子。你呢？”马少锋问她。
“我也是。”
“我爱你，费端。”
“我也爱你，少锋。”
“端，我喜欢你的名字，端庄，正派。”
“锋，我也喜欢你的名字，有楞有角，爱憎分明。”
然后他们又互相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嗨，我都忘了，你还没吃饭呢。”
马少锋放开了费端，两人坐起来。马少锋取过一块鸡翅，说：让我来喂你吧。
马少锋就拿着鸡翅揽过费端，喂费端吃鸡翅。
费端吃了两口，说，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难道还要等一世纪吗？我们互相喜欢啊。我爱你。你不爱我吗？”
“我也爱你。”
“这就够了。爱情没有时间概念，有的男女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都不会有爱情，而有的人却一见钟情。我们属于后者。”
“但愿如此吧。”
马少锋说今天讨论两个作家的作品，是一个海滨城市的两位作家，写了多年，也没写出什么名堂，他们市文联要趁这次会议将他俩隆重推出，制造声势。所以今天的会议更加无意义。他决定陪费端好好游览一下曲阜。
孔庙费端不想去了。一想到教授就恶心。孔府也早逛过了。就剩下孔林了。她说想去孔林。于是马少锋就说他用自行车带她。两人就上师大取自行车。
一路上，马少锋骑得飞快。费端说，慢着，骑那么快干嘛。
马少锋逗乐说，农村的傻小子都是这样带媳妇的。然后费端就说他坏，轻轻捶他的背。他又认真地问费端，想不想给他当媳妇？费端说不想。他说不想的话他就把她扔到路边的沟里，因为他不想帮别的傻小子带媳妇，那多没劲啊。说着就摇晃车把，吓得费端只好死死地抱着他的背。他说这才乖嘛，你知道吗，有媳妇的感觉，真好。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们来到万古长春坊，石坊正门两侧各有一侧门。正门上端横书“万古长春”四个红色大字。这是曲阜最大的石坊。上面记载着明万历年间大修孔林的经过。
然后沿长春坊前行，来到至圣林门，进入大门，便是至圣坊，上书“至圣林”三个金色大字。由于是元代建筑，年代久远，所以石坊两边均用木柱支撑。
沿着古道往前便是二林门，元代建筑，明、清重修，有了明清皇宫的风格，门口有汉白玉的围栏和石狮子，门是拱形，上面有阁楼。
孔林里到处阴森森的。冷冰冰的石门、石碑、石羊、石马，阴森森的古松、巨柏，寒凄凄的幽兰、白菊，白凛凛的巨墓、坟堆。孔林之墓大都是为孔子家人和有名望的孔氏后裔所建。
因为天尚早，又是旅游淡季，游人稀少，气氛显得冷清可怖，费端紧紧依偎着马少锋。
“古人真怪，干嘛把死搞得这么隆重啊？那墓里葬的难道真的是孔子的亲人吗？还有孔尚任呀，于氏呀，难道他们真的葬在这里？”费端疑惑地说道。
“在这里你可不能胡言乱语呀，没听说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非礼勿言啊。”
“哈，你还真成了礼仪之人了。”
“那是。”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处所在，路中间一尊香炉，香炉两边有两尊古代儒士的石像，前面古道林荫，柏树森森。此乃孔墓墓道。沿墓道前行，路分左右，右面乃一巨大坟丘，为孔子墓，墓前有一巨碑，上刻“大成至宣王墓”，后面还有一碑，上刻“宣圣墓”。孔子墓旁为其子孔鲤墓，路左为其孙孔及墓。
孔子墓西三间砖房为子贡庐墓处。孔子死后，众弟子守墓三年，独子贡守六年。费端和马少锋立在庐墓前。想像着当时子贡住在茅屋之中，六年素服，上香除草，念经诵诗，克己守礼。实乃不易。
（七）
你感谢这次会议，为你送来了费端这样的纯洁的天使。和费端的亲密交往，使你感受到巨大的幸福。当你们纯洁的初吻交融在一起，心也连在了一起。
你想趁着费端在曲阜的这几天，好好陪陪她，其实也是好好陪陪你自己。因为长到这么大，你没有遇到过这样令自己心仪的女孩。然而，你不知道你和费端在会议上的消失，早已引起导师的注意。当你兴致勃勃回到宿舍的时候，导师给你的房间打电话，问费端哪里去了？你说:”她回去了，是她给学校领导打电话的时候，领导说学校有急事。因为走得急，她没来得及告诉你。她说以后再写信给你。”
导师似乎相信了，于是他给你布置了这几天的任务，让你负责陪一位有名望的老先生。老先生八十多岁了，曾是一位抗战作家，后来身居高官。但现在已是耳聋眼花，走路颤颤巍巍，时刻都需要人照料。你到底不明白，老先生来参加这个会议还有什么意思呢？但听导师说这个会议就是有老先生托着才有档次。原来如此。你不得不佩服导师的精明。导师就是导师啊。
于是你成了老先生的保姆。吃饭、睡觉、开会等等一概有你照应。你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杞上进履的张良吧。可你的心里挂念着费端呀，她一个人待在旅馆里，肯定很寂寞，你多么想每时每刻陪着她，和她在一起是你最开心的事情啊。然而导师的命令不能不服从。你必须照顾好这位老先生，他是导师的敲门砖啊，尽管导师用他敲那扇门，你并不知道。
白天，你不能脱身，晚上只能趁老先生睡了的时间，你来与费端相会。
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你见到费端，就是一阵热吻。费端一天都在宾馆里，因为没有人陪，她哪里也没去。你和她讲了你一天没来看她的原因，她说明白，毫无抱怨你的意思，真是个好姑娘。你决定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和她好好谈谈。因为再有两天她就该走了。你说你准备和她谈一个严肃的问题，关于你们俩的。她自然明白。然后你向她介绍了你的所有情况，毫不隐瞒地。你，陕西延安人，一家三代务农，上有一个姐姐和哥哥，都没怎么上学，现代都已经成家。你是家中的希望。全家为了供你上学欠了一笔债，毕业后你首要的任务就是还债。
你从来没有勇气讲过自己的家事。上大学的时候，你因为自己家穷不敢追女朋友。甚至都没有追女朋友的心思。而现在你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你等着费端的判决。
面对这个问题，也许是年龄小的缘故，她似乎有些难以承受。为了缓解压力，费端提议出去走走。于是你们来到街上。街道上冷冷清清，昏黄的灯光下，道路两边的古树投下巨大的阴影，像你心头那沉重的心事。你怕遭到费端的拒绝。你们默默走着，你的手再不敢造次。身体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不觉你们来到一处孔子的石像前。就在这儿停下了脚步。
“你真的爱我吗？”
费端仰着脸问你。
“是的。”你坚定地说。
“那你向他发誓。”
“我以圣人的名义向你发誓，我爱你。”
“哈哈，你真傻。”原来费端是在调侃你。
“你别笑，我很认真。你也要认真对待啊。”你说。语气依然严肃。
费端靠近你，将脸贴在你的胸膛上，说，够了，什么也不要再说了。
会议结束了。导师给你们一天的休息时间。而此时费端也要回去了。
你将费端送到兖州火车站。在车站你看见有一对情侣。女的在哭泣，在请求男的再给她一次机会，而男的只是沉默。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两个小时以后，南京西的火车开来了，半个小时以后，火车又开走了。火车将费端带走了。
回来的路上，你的面前总是浮现出那对男女的面孔。女的在哭着，诉说着。你很烦，但却挥之不去。
（八）
费端回到学校，就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但她也没忘记给教授写上一封信，以解释她在会议上消失的原因。同时也给马少锋写了一封信。她将他视为她的白马王子。很快她就收到马少锋的信，马少锋在信中转达了教授的意思，说她应该继续深造，争取考研。马少锋说她也可以考别的教授的研究生，因为等她考上，他有可能就毕业了。
转眼就是放假时间了。马少锋来信说他和导师在编一部当代爱情小说，假期不回家，让费端到曲阜去玩。他很想念她。
费端不知道如何决定，她想见到马少锋，但她不想见到虚伪的教授。这时她家过去的一个邻居来拜访，和这家邻居有快十年没来往了。邻居夫妻带着一堆包装简单的礼物，领着儿子，来到她家。他们说是打听了好几个在一起住过的人，才打听到他家的电话和住址的。两家人见面，大人们都很亲。两个年轻人也很快热络起来。
这家邻居姓邵，儿子叫邵宏。邵宏比费端大半岁，今年快22岁了。邵宏和费端是从幼儿园到小学的同学。初一那年，邵宏一家随邵宏父亲调到基地去了。而费端一家也随农业点的撤消而搬到了指挥部所在地。以后就没有联系了。现在邵宏正在北京一所大学读大四。
邵宏妈是个直性子，见到费端和邵宏又说有笑，就翻出一些陈年旧事：费端啊，我们家邵宏从小就喜欢你的，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邵宏仗着长得高大壮实，经常横行霸道的，惹老师烦，可他就是不打你。老师问他为什么不打费端，他说你是他媳妇，才不打你。哈哈哈哈哈哈……
妈，你说什么？邵宏制止他的妈妈。
怕什么吗，喜欢就是喜欢。现在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心里喜欢费端，不好意说，我来替你说。
邵宏妈妈在农业点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网兜”，藏不住心事。费端妈妈很了解她。就不怪意她。
这时费正回来了，费正也十九岁了。因为上的是普通高中，所以今年的高考，大学连报都没的报，直接报考了技校，估计上技校没问题。费正是超生的，被罚过一万元款的。从小娇惯，好吃懒做，一学习就头痛、费端和爸爸都不喜欢他，唯有妈妈宠着他。
但邵宏爸爸好像挺关心费正的。听说费正报的计算机操作后，就鼓励他好好读，将来就到他的手下去工作。邵宏爸爸是一个计算机软硬件开发维护中心的负责人。费正就很高兴，一种沙子突然被人说成金子的快乐。
这家人玩到深夜才走，临走还说过几天请他们全家到大明不夜城吃饭。
费端妈妈这才打开用尼龙袋包装的礼品，原来里面全是贵重礼品：一盒小海参，上面标价2300元，一盒鱼翅，标价680元，一盒鹿茸，标价580元，一盒鹿鞭，标价380元。后两种显然是送给费端爸爸的。费端爸爸和妈妈除了在超市看见这样的东西，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在高兴得都昏了。
又想到人家还惦记着他不争气的儿子的工作，就更加明白了人家的用意。人家这是来提亲呀。知识分子的作派就是这样，不找媒人，嫌那样俗，一家三口一起出动，直截了当。
费端很喜欢邵宏。这么多年，俩人见面却没有陌生感。也许真的是一种缘份。
但她又想到了马少锋。她一见衷情的恋人。但她和马少锋的事现在还是秘密的。因为一是距离，一是学历，一是年龄，一是马少锋的家庭背景，她怕父母都不能接受。
而邵宏不嫌弃她是大专生，不嫌弃她是初中教师，并表示将来会回到油田创业，这不是表明了是为了她吗？邵宏说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她，大学追他的女孩子也不少，但看见这些女同学，他就想起费端那端正俊秀的样子。因为学习紧张，他不想为这样的事情分心，但从小学那里知道了费端的消息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地要见她。他说不见到她，他这个暑假就过不安稳。他还挺痴情。
费端开始矛盾了。和邵宏好，家庭阻力一点也没有。邵宏又是她青梅竹马的朋友。可她和马少锋的恋爱也在圣人的脚下拉开了序幕。她一夜没睡，眼前交替浮现马少锋那清秀儒雅的风度和邵宏那青春逼人英气勃勃的身姿。
（九）
放假有一周了，因为那部小说赏析，你不能去看望费端，但费端也没有来。连信也没有回。是什么原因呢？你心神不定的样子，显得很落魄。你初次尝到了等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你又给费端发了一封信，然后又是等待。
一直等到三天过去了，还是不见费端来，也不见回信。
费端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这么绝情，难道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这几天正费思量，导师却让你陪着到济南机场接他的女儿丹丹。导师的独生女儿在加拿大读图书管理的硕士。再有一年就拿到学位了。你见过导师女儿的相片，不好看，矮矮的，胖胖的，土土的，像个小山药蛋。还丹丹呢，叫蛋蛋更合适。你当时曾经恶作剧地想。
但在机场，从飞机上下来的，却是一个个头高高，飘飘洒洒的女孩子。虽然脸不是很白，但也眉目清秀。真是女大十八变。
丹丹一下子就扑倒导师怀里，父女俩就搂抱着哭了。你看着这场景，心里也酸酸的。
平静下来之后，导师就向丹丹介绍你。丹丹看着你，向你问好，目光似乎很不自然。难道导师向她说起过你？
你没时间多想，从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丹丹取回行李，装车。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就是导师请来打杂的小包工，干活就是。然后你请导师和丹丹父女俩上车。你本来想坐前面，让导师父女俩坐后排。可导师却率先坐到了前排。你只好和丹丹一起坐后排。
坐下后，丹丹望你笑笑，又转过头去。你也适时地问侯了她一路辛苦，在国外感受等等的。丹丹是个内向的人，话不多。你的心思又都在费端身上，你想象着这次要是接的费端该多好啊。
一路就无话。
车到了火车站，你赶紧到身上摸零钱。但导师先拿出来了。你就又装回口袋了。反正接的是他的女儿。
回到曲阜，你问导师，说那部小说赏析要不要停停？你说让导师好好陪陪女儿。其实你是想去看望费端。
导师的回答让你出乎意料：导师说丹丹回来了就更不能停了，这部小说赏析他想让丹丹也参加编写工作。
果真，丹丹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投入了工作。
上次会议之后，导师和大师姐二师姐的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导师这部集子没让师姐们参加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所以学校一放假师姐们也就被导师放了假。单单把你少锋留下。你发现会议之后，两个师姐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好起来了。这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你单独参加赏析编著，意味着下学期将受到四个师姐的孤立。你还是比较在意和师姐们搞好关系的。但已经没有办法。导师的决定就是如此。
等不到费端，你天天见到的都是丹丹。临时编辑部就只有你们三人：导师、丹丹、你。
自从丹丹回来后，导师对你亲多了，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家人一样对待。经常让丹丹叫你随着一起到导师家里吃饭。开始你不去，丹丹倒没什么，说你不去算了，反正我已经和你说了，是我爸邀请你，又不是我。丹丹渐渐变得幽默起来。但这样往往丹丹一回到家，导师就打来电话，说赶紧过来吃饭，一家人就等你了。你渐渐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点什么。但你不好违拗导师，就只好过来吃饭。
其实导师家的饭很简单，和食堂差不多。你在这点上很欣赏导师一家。双料教授，导师夫人是数学系副教授，但饮食上却毫不奢侈。都是家常便饭，甚至不如普通讲师家里吃得好。你在导师家吃饭的这些日子，餐桌上上来的一般都是四菜一汤，一般是只有一个荤菜，或鸡,或雨，或肉，其余皆素菜。用粗磁的大盘装着，份量足足。你曾经到年轻教授家吃过饭，餐具都是上千元的景德镇磁。导师家里没有保姆，饭菜都是夫人自己弄。你最佩服的是导师夫人，穿戴和家庭妇女没有两样，惟有睿智的目光和雅致的谈吐标志着她的学识匪浅。
果然，在一次餐后，夫人打发导师和女儿出去，要你留在餐厅，说要和你说事。
夫人用粗磁茶碗端来两杯热茶，递给你一杯，自己端一杯用茶杯盖轻轻拨开茶叶，边啜一小口，边开口问你感觉丹丹怎样？你当然说挺好的。然后夫人就说出了她和导师的想法。
夫人说你一来，导师就看中了。导师早就有个自私的想法，想让你照料丹丹。夫人说她和导师三十三岁得女，不容易，不想让女儿长久居留国外。而惟一的办法就是在国内让她有个念想。有个对象拴住她的心。而这个人他们观察好久，就是你。夫人说你善良，朴实，将来不会欺骗和欺负丹丹。
你感到心里很乱。你想拒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你脾气也不好，缺点很多。结果被夫人当成了你害羞，认为你是默许了。然后夫人就鼓励你说，只要你喜欢丹丹，你就尽管使劲地追，丹丹是女孩子，不会主动的，只有你主动才行。
你不得不说你和丹丹不合适，但别的不能说，你不想让导师知道你和费端的事情。你只好讲了一些家庭背景什么的，夫人说那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和丹丹好，一切由他们家负责。大概指结婚事项吧。你感觉自己正在落入一个深深的洞穴。眼前一片漆黑，怎么从导师家出来的都不知道。
（十）
费端处于极度矛盾之中。接到马少锋三封信了，但她还是做不了决定。因为自打邵宏和父母来过一次后，他现在几乎是天天来找她。不惜转两次交通车，中间有时还要打的或步行。
邵宏来了就带她各处去找同学，会朋友，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甚至外地的大学同学。邵宏是个交友很广的人。也很有个人魅力，大家都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能给他们带来开心。同学中也不乏女孩子，邵宏和她们也处的很融洽。有时候费端就有些妒忌。因为看见人家女孩子是本科大学啥的，自个儿就觉得很没面子。但邵宏和这些女同学闹归闹，但一到关键问题上，邵宏还是护着费端，这反过来让别的女孩子吃醋。
比如打扑克，邵宏率先走牌了，就会过来指导费端，而别的女孩子想征求他意见怎么出牌的时候，他就说自己看着办。结果男孩女孩都笑骂他，说他们夫妻俩合伙作弊。费端脸上有些挂不住，声明自己有别的男朋友了，邵宏不是她的男朋友。
当时这句话，邵宏没多想。但由于他对于费端的感情，正在升温，他自己已经在深恋费端了。所以就敏感，越想越有内容，仔细想想，费端已是工作的人了，而且又这样好看，难道能没有追求她的男孩子？肯定有。自打有了这种疑虑，邵红打牌就连连失误，结果也帮不上费端了，他自己还次次都是大拉。大家都说他怎么了？晚上没睡觉？没睡觉干啥好事了？并且还挤眉弄眼地看他和费端。
邵红是打牌高手，记牌厉害，下去多少张牌，谁手里应该还有什么，他脑子里有张密码图，他就是靠这赢牌。现在他大脑的这部分都被费端的那句话占据了，反映明显失灵了。所以很快他就说撤牌了。然后大家一起走人了。
在交通车上，他给费端占了个座位，自己站在费端身边。一路无话。本来他家近，他邀请费端到他家玩，费端说晚了，不去了，结果他和费端一路坐车到了费端家。费端说太晚了你怎么回去，他说再晚了他就打的。但他有句话搞不明白，就是费端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
费端觉得为这事已经很压抑了，说了也许痛快些。她就将曲阜开会认识马少锋的事情和邵宏说了。邵宏沉默了良久，问她爱马少锋吗？费端没有明说，只说马少锋不错，挺实在的。
邵宏说看来我也要考研了。本来我打算考的，但想到早创业也不错，读书读到三十岁，大好的年华都浪费在校园里，不值得。但如果你喜欢找个研究生丈夫，我宁愿再读三年给你拿个研究生回来。邵宏说得很坚决。有点誓不罢休的味道。看来他决意和马少锋一争。
他还诙谐地说，他和马少锋一样，都没有地理上的优势，平时都不在费端身边。但他随时可以听从费端的召唤。费端需要他回来工作，他就可以回来工作。费端需要他考研，他就可以先考研，再决定是回来工作还是将费端一起带走。
尽管是慷慨之言，费端仍很感动。邵宏比马少锋多了许多爽快和豪直，他不优柔寡断。马少锋对于到何处工作，没有一个确定的概念。看来他留校的成分大一些。乡下出来的孩子，对于爱情的思考往往要服从家庭利益的需要，他不会任性妄为的，因为他欠亲人们太多了，亲情已经成为他的债务和负担。他现在的上学就想着将来的还债。不但还经济债，还有感情债。他也很不容易。
怎么选择这段感情，费端感到很难。他和马少锋之间，更趋向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而邵宏能带给她坚实的依靠。和邵宏在一起，她感受到一种小鸟依人的甜蜜，和马少锋在一起，她就多了几分奋斗向上的干劲和勇气。在某些时候，这两种都需要。都很可贵。邵宏对她有些过于宠爱，甚至不需要她奋斗。只要他奋斗就行了。他甘愿为她奋斗。而马少锋不敢保证。因为他要负担的太多了。他需要有个人和他一起共同负担。这个人就是费端。这完全是世界的两极啊。
但费端还是决定要去一次曲阜。因为马少锋已经等待太久了。这件事情如果换了邵宏，他会想尽种种办法来看望她，而不会让她一个女孩子再次去到有过不愉快经历的曲阜。
想好去曲阜之后，费端把打算和邵宏说了，邵宏说他可以陪她一起去会会马少锋。费端说本来就是想让他一起去的。但见了马少锋，邵宏就只能暂时当费端的弟弟。因为她不知道怎样向马少锋说。邵宏说就说我是你哥哥，我本来就比你大。费端说马少锋只知道她有个弟弟，没有哥哥。邵宏就说只要不给你当儿子和孙子，当什么我都干。嘿嘿。费端就喜欢邵宏的这种豁达。
（十一）
你终于接到费端的电报，说她明天中午到曲阜。还是住在她曾经住过的那家宾馆。关于费端来曲阜这事，你不想让导师知道，你想秘密处理。因为你能认识费端，毕竟是因导师邀请费端参加会议而引起，费端来了被导师知道，而费端不见导师，从礼节上过不去。
费端说来了还是住那家宾馆。现在是假期，到了旅游旺季，不预先登记恐怕住不上宾馆了。你就先到那家宾馆给费端把房间订好。你选择了宾馆四楼拐角处的一个单人房间，因为在拐角处，房价是普通房间的一半。你并非为了省钱，你看好的是房间的有利位置，因为这个房间不容易受到干扰，比较寂静。
于是你在导师临时为你和丹丹设的编辑室也待不住，有空就往宾馆跑。丹丹问你怎么总是出去，你就谎称是一个男同学从外地来曲阜，你去看看他来了没。
丹丹是个不好事的人。也不多问。
当你再次到宾馆的时候，看见两个年轻人在登记房间。
你仔细一看，女的竟是费端。
见到你，费端红着脸笑。你多想紧紧地拥抱她一下啊。可她身边明明站着一大小伙子，你想那肯定是费正了。果然是费正。你想不到费端小巧玲珑，却有这么高大魁梧的弟弟。看来他们姐弟感情很好，因为费正总是将一只大手搂着费端那裸露在无袖T恤衫外面的削肩。尽管费端一次次将那支手从她的肩上挪开，那支手一会又上去了。这孩子。你心里嫉妒又好笑。
你说你已经为费端登记好了房间，但不知道费正也来，只登记了一个房间。
费正说这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要不再到别处看看。
你就说费正是男孩子，不必要太讲究，可以住在你的宿舍，你的舍友放假回家了。遇到人问就说是你同学。费正很乐意。说正好省钱了。还向费端诙谐地挤了一下眼睛。你觉得费正很调皮。
费端和费正在曲阜的这段时间，白天他们姐弟俩一起逛，晚上你把费端约出来，用自行车带她大街小巷地逛。费正很乖，一个人悄悄躲在费端的房间看书。你把费端送回来，然后再带费正到你学校的宿舍休息。白天你就忙工作。你心情极好，工作效率极高，对丹丹也显得格外亲切。你发现丹丹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在很多方面都不像教授。你总是觉得教授不仅作风有问题，而且心胸狭隘，经常以权威压人，为人刻薄，心术不正。你亲眼看见他将托他带到会上交流的另外一位有实力的教授的论文扔到垃圾箱里。
你和费正相处很愉快。你发现费正很聪明。他曾经问你，你将来准备和费端怎么办？你有实际的打算没有？这个问题问住了你。费端所在地是一个石油企业，而你将来是要搞学术研究的，那里适合你吗？但从感情上，你是喜欢费端的，你很爱她。所以你只是说，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费正还曾经问你，你能给费端什么呢？如果还有别人也爱费端，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使你感觉到费正的成熟不可小觑。在这方面你缺乏足够的自信。你实话实说，你说如果哪个人比你好，你就让出。
当费正问你你就不想争一争的时候，你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没用。
当时费正说他很瞧不起你。费正说的很平静。费正说你这是为自己的不忠找托辞。
你急了，你说你向圣人保证，以圣人的名义，你是爱费端的。
费正阴阴地说，圣人死了两千二百多年了，你找谁对质？而我是以我自己的名义爱她的。
然后费正告诉你，他并非费正，他是费端小时候的朋友邵宏。他说他早就喜欢费端。他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爱费端到什么程度，如果你的爱感动了他，他会悄悄退出。但如果你不能为你的爱找到一个持久的理由，他就将她从你身边永远带走。而他发现，你不能为你的爱找到一个坚持的理由。你为你的前途考虑太多。为费端考虑太少。
你似乎一下子都明白了。想到前前后后，邵宏的表现，原来这是个很有定力的男孩。他三天来一直在你的身边观察你，而你毫无知觉。
（十二）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费端没有想到她这次面对马少锋变得这么平静，也许是加了一些理智在其中，反正她不像上次那样冲动。也许上次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来这里，又受到教授的惊吓，才对马少锋产生了依赖吧。马少锋的确是那种很多情善感的男孩子。很细腻，很容易动感情。外表也很文静优雅。这些费端也都很欣赏。
但也许是他太优柔寡断吧，他不能给她一个明确的话，连暗示都没有，到底何去何从，他根本不说。他需要的似乎就是这种柏拉图的精神恋爱。她似乎只是用来充实他的精神空虚的。他从来不谈将来他到不到油田。他尽管鼓励她考研究生，但一个函授生和一群正规大学生竞争，显然处于劣势。考教授的研究生会受到优待，但那种优待无异于受辱。她是不屑于为的。为了弄一个学历弄虚作假，还要满足教授的无耻欲望，想想都肮脏。
马少锋并非不知道。可他总是保有一丝幻想，让费端考别的导师的研究生。这就等于说费端要和马少锋好，得靠费端自己来搭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就是考研。这本身就在心理上让费端感受到一种压力。如果费端是一个肯吃苦肯下功夫的女孩子，也就罢了，正好可以刺激她的积极性。但费端本来就是靠着自己的一些小聪明和活泼可爱来走完她的整个的求学过程的。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人们往往不是很注重她是不是受过高等教育，而往往注重她本身的表现和修养。事实证明费端专科毕业，在工作单位受到的礼遇比那些本科生高。比如她能参加上次的会议，换了别人，是不可能的。说明美女在别人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除非哪个人心理变态，一般是不会有人故意刁难美女的。
所以函授本科毕业后，考不考研究生，费端还需要再考虑。但马少锋呢，总是强调他的研究应该在大学里做。其实油田也有大学，石油大学。里面也有人文学科。马少锋潜意识里应该是不想离开导师的庇荫。因为学术界就是这样一个江湖，讲究的是谁是谁的导师，谁是谁的弟子，你无门无派，来路不明，人家才不买你的账。
费端这样一想，就觉得马少锋是一种高层次的自私。看上去很高尚，为了学术，为了前途，其实他仅仅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光宗耀祖。他根本就没有为费端考虑过。费端很热爱自己的教书事业。她爱孩子，喜欢孩子，不喜欢生硬的死板的学术。她的论文写的好，正是因为里面有她的灵气在里面。她对于那些文学理论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她只是用一个热爱生活的少女的眼光去看待文学，所以才发现了文学中的美。而这些马少锋根本不明白。马少锋和教授一样，认为她仅仅是个可造之才。根本不看重她现有的对于文学的感受。
而费端恍然明白，离开了对文学真实的感受，仅仅用生硬的理论去搞文学研究，那就违背了她爱好文学的初衷。她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的爱好还是在课堂上。和孩子们在一起，她的生活才是真实的。而邵宏更尊重她的个人选择。他不让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他有一种对于事业和人生的现实的态度。而马少锋过于注重世俗的观念。邵宏认为只有自己创业才是真正的有刺激的生活。而马少锋却是只有在世俗的学科里面寻找社会的认同。一旦离开了他的学科，他就寸步难行。
费端终于明白在曲阜和马少锋撇开邵宏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即使马少锋热情似火，她也没有激情的原因。她在潜意识中已经否定了马少锋选择的生活。而更加认同邵宏这种接近于狂热的自我实现的生活。在圣府门前的树影下，马少锋激情如火地亲吻她，而她只是被动地迎合。她没有一点主动的心态。马少锋不明白，总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而费端总是不置可否。她就是没有那种激情。和马少锋在一起，她的脑子里都是邵宏。甚至连马少锋身上的气息她也觉得不喜欢了。这种气息她感到阴冷。她更能认同邵宏那种无拘无束的个性和有点热辣的气息。
一夜她都在想，她想在天亮之前如果她不能做决定，那么她就让邵宏先走，自己留下再和马少锋谈谈。也许是有邵宏在这里，她才不能放松。但天亮之前她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中有个声音对她说，别在这里待下去了，跟邵宏走吧。她就在睁眼的刹那，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老者的脸，是圣人啊。圣人的脸转瞬消失了。接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十三）
你晚上睡不着，只好一个人在校园里走。冰冷的夜露沾湿了你的衣裳。你曾经想到宾馆找费端，但又觉得天太晚了，怕服务员审问。如果回宿舍，你怕见邵宏那张优越的脸。自从知道了这个和费端一起来的男孩不是费正，你的信心和勇气就失掉了大半。说不上是什么，但你知道他是你的强劲对手。尽管他声明先让你选择，其实这正好表明了他的实力和自信。就像两个博弈者，强手总是让着弱手。而你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弱手。
不知不觉你来到圣人的塑像下面。路灯照着圣人的塑像朦朦胧胧的，你发现这一代圣贤啊，却被雕塑成身体略有前倾，一幅谦卑模样。而几乎所有的皇帝的塑像却都是上身笔直。这不公平。为什么学者非要这样谦卑？是呀，孔子作为圣人，流传的“佳话”却是“匡地被围”、“厄于陈蔡”，多么倒霉的圣人贤哲啊。孔子有过爱情吗？他爱那个亓官氏吗？如果爱，亓官氏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回去？他有没有爱过高贵多情的卫国夫人南子？如果不爱，他为什么看到南子和自己的丈夫卫灵公同坐一辆车要生气地说“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呢？可悲的夫子啊，在南子的身上也许寄托着他全部的爱情，可四处奔波流浪的命运使他无暇顾及南子的爱情啊。地位的悬殊也断绝了他的念想。
你想到导师。现代的夫子被授予了无上的权力：决定别人读书上进的命运。所以现代的夫子真是活得滋润啊。
望着天上的启明星升起来了。你才发现你想的太远了。两千多年下去了。可夫子能拯救你的爱情吗？在费端的心里，你和邵红孰重孰轻呢？如果离开导师，你会是什么样子？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你知道你前面的路还很长。导师对费端有这样的念头，今后对你的发展是否会很不利？你当然不会答应导师对你的爱情有丝毫的玷污。但你能逃避得了吗？
你走了一夜，心中似乎找到了答案，但又似乎什么答案也没有。
你知道天亮之后，就是你的爱情抉择的最后时刻了。
当你和邵宏来到宾馆的时候，邵宏找了个借口离开，他是为了给你一次最后的机会，算是履行他的公平竞争的协议吧。可你望着费端的背影，你能说什么呢。
当费端转脸望你的时候，你看见费端这一夜也没有睡好。她的眼睛是肿胀的。脸上更显消瘦。你轻轻将她揽过来，抚摸她的头发。你感到眼睛湿润。你万万想不到的是，你说出的一句话竟是：端，原谅我，我没有能力给你幸福，但我向圣人起誓，我是爱你的。
费端出乎意料地坚强。她没有哭。她只是懂事地点点头说，我知道，谢谢你。来过这一趟，再次见到了你，我也知足了，我不奢求什么。以后还是让我们互相忘记吧。你追求你的事业，我回去教我的书。
你的心里一时很酸。但你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就这样，你眼看着深爱的女孩和她童年的伙伴一起离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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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从陕西那片黄土地上孤身到圣人脚下求学。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你在梦中都想圣人脚下的泥土是什么样子。经过一番奋斗，你考取了圣人脚下这所大学的研究生，成为了圣人之灵庇佑下的一名学子。来到的第一天，你就将曲阜城转了个遍。圣人的庙宇是那样宏伟壮观，圣人的陵园是那样广阔无边，圣人的府邸是那样幽静深远。圣人脚下的土地亲切慈悲，圣人土地上的松柏巨大参天，圣人古木上的苍鹭吟唱着千古咏叹。这一切都让你看不够。
你的导师是个５０多岁的浙江人，身形矮小而动作机敏，与年龄很不相称。而这不是你最重要的发现，你最重要的发现是他收的弟子中，除了你一个陕西来的贫穷帅哥，其余都是美丽曼妙的师姐。你更快地发现那个东北来的长相如林忆莲的小眯眼师姐和那个从贵州来的已经做了母亲的会唱民歌的师姐，都是导师的床上弟子。要不是她们经常为得到导师的宠幸而争风吃醋，你是不会发觉的。
剩下的两名师姐，一个和外系的一位研究生已经同居半年，刮宫三次。是导师亲口告诉你的。不知道导师告诉你这话是何用意。另一个是省府某位官员的千斤，导师是自然不敢造次的。所以你也不敢抱有幻想，尽管你没有恋爱过，尽管你有一幅标致的躯干和优良的皮囊，自信内质亦优等，但怎奈家境贫寒，三代务农，惟有你跳出农门，你这个家族还指望着靠你翻身呢。
但在导师身边，受着导师的熏陶和导师左拥右抱的生活的刺激，你也想有一个姑娘了。一个姑娘，可你的身边有吗？到哪里找这个姑娘呢？看看理工科的女生吧，一个个长相不说了，就说那幅傲慢劲头，谁能消受得了？本科系的女生呢，都前途甫定。更关键的是你对她们没有感觉。
但似乎是机会来了，导师说要召开一个全省规模的研讨会，而导师是副会长，是筹委之一。导师交给你一个任务，给那些被邀请参加会议的专家、学者及其他们的弟子写邀请函。其中有个名叫费端的函授生也在被邀请之列。理由是这个函授生的论文【爱恨情仇话顾城】被导师看重。导师说这个函授生的思维与众不同，很有跳跃性，很适合搞学术研究。这个费端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就按照论文上面的落款地址给这个函授生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按照一般会议邀请函的格式和措辞写的。因为你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函授生，而是参加会议的那些高校的女研究生。尽管你知道这些女研究生也许都是一些师姐，也大都被教授在床上辅导过，但你宁愿相信有好的导师和干净的年小的女弟子。
写完了邀请函，你就等待着会议的开始。导师似乎更加期待。两个经常得到导师宠幸的师姐似乎很不那么好过，两个人就像抱窝的母鸡，互相提防着对方，但看的出来，导师这段时间对她俩根本就提不起兴趣。教授阅过的女人看来很多了，不然这么快就对这么年轻的身体产生了审美疲劳。那么教授在期待什么呢？不会是期待参加会议的某个女性吧？谁能说的准呢。以教授研究会副会长的身份，对那些在学术上有野心的女性也蛮有诱惑力的呢。
你暗笑。导师的今天也许是你的明天？你读研究生是为了什么？读了硕士读博士，然后不就是当导师吗？你成了导师以后，你的女弟子们是不是就是你的盘中餐？你是不是也会像导师一样，出现胃口不好和审美疲劳的现象？是又怎样呢？孔子不是也喜欢过南子吗？于是你想象当年孔子站在屋子外面隔着一层帘子和南子说话，那个南子是倾慕孔子的，因为他是大学士啊。而孔子听到南子的环佩叮当，想象着南子的美艳与华贵，是不是也焦躁难耐呢？那阳物是不是都将圣人的肥大裤子支起了小帐篷？不然一回家看见自己的学生怎么就说他在见南子的时候没动邪念呢？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一想到导师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你感到新鲜又惆怅。学问，学术，多么的虚无飘渺啊。半部经书治天下，还要这么多学问人干啥？养着他们造事啊。他们的学问有何用？
(二）
教务处长翻着报纸，从里面翻出来一封信，是某研究会的，写给费端的。研究会？处长的眼珠立马亮了。这可是大名堂啊。他干这么多年教育，还从来没有这会那会给他来信呢。费端这小屁丫头竟有这么大的谱？不行，看看。可这合适吗？怎么不合适？你是领导，对下级负责吗，万一她被骗了咋办？这年头谁说的准？
处长悄悄地揭开了封盖。幸好这个会议信封粘的不紧，一下就揭开了。
费端同学：
特邀请您参加本次xx文学研讨会。
报到时间：x月x日
会议地点：s市xx大酒店
处长看完了，赶紧将封口用浆糊粘上。拿起电话：喂，谁啊？叫小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我等着。
费端正批改作文，一听到处长叫她，就颠颠地跑到处长办。处长很郑重地将信交给她，说：好消息，请你参加会议的，还是省级的呢。
费端摸不着头脑。但一看主办单位有她正在就读函授的某大学。难道是有人推荐她？是哪位好心的教授呢？
但不用管那么多了，去吧。于是就望向处长说：我可以去吗处长？
处长故作沉吟，道：论说呢，现在课正紧，是不允许脱课的。但这也是学校的荣誉，我和校长说说，让别人给你代代课，你就去吧。
费端千恩万谢地出了处长室，一路小跑，但又怕被同事看穿心思，就镇定下来，尽管心花怒放，脸上却也装作无事人。
在将信放到抽屉里之前，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不几天就到了出发的时间了。费端就穿着上师专时候的一身校服，背着一个廉价的学生背包就出发了。先从基地坐上火车到张店，来到张店才９点钟。直等到晚上７点才有到s市的火车。费端很兴奋。她准备了一个大笔记本，准备把会议的全部内容都记录下来。
在火车上与她同座的是一个３０左右的男人，西装革履的，很傲气。但费端这时候很自信，就问人家到哪里出差？人家待搭不理地说到s市，费端就高兴地说一路同行。人家就问她是不是去打工？她急忙掏出信让人家看，说是被邀请参加一个会议。这个男人这才正眼看她，说了不起啊，想不到挺有内秀啊。费端就羞红了脸。于是这个男人一路上就和费端聊得很起劲。
火车到兖州停了。费端和男人一起下了车。又一起坐车到s市。这s市就是圣人所在地。到s市后，已是过半夜１点了。两人一起下车，男人又护送费端到了报到的宾馆，并给了费端一张名片，让她有时间联系他。看着她报上名，男人才离开。
服务员小姐带着费端到房间住宿，里面已经有早到的了，能听到说说笑笑的声音。服务员有钥匙，就开了房门。里面却是有一男四女在打扑克。见服务员带着人进来，都一起看过来。费端很礼貌，就说打扰大家了，然后自报了家门。几个女的无动于衷，惟有那个男的冲她点点头，说：来开会的吧？然后又对着几个女的说：是个函授生。接着又打扑克。
一个女的冲着左边的铺位说：你先住这个床。
费端很累也很困，并且对这些人的举动有些失望。她以为这么严肃的会议，大家应该很郑重，想不到却都无所谓的态度。于是也不洗刷，就一头扑在床上，裹上被子，蒙住头睡了。
这些人一直闹哄到天亮。
（三）
白天忙着准备会务工作，晚上几个师姐叫你一起打牌。打到半夜，进来一个和你一样土气的女子，正是你给她写邀请函的那个函授生费端。晚上也看不出是好看难看。况且这小女子一来就睡了。也不管吵不吵。看来也是个我行我素的。
天亮了，你和师姐们一起去吃饭。那个女子还在睡着。
吃过饭，几个师姐说要回去睡会。你忽然想起去叫起那个女子吃饭。并且还给她带了一只鸡蛋和两块点心。因为是你写的信，你似乎感觉对她有责任。
你随着大姐到了费端睡觉的屋子，大声对着睡觉的费端说：费端，起来了，吃饭了。费端睁开眼睛，看了你一眼，就笑了。就是这笑容，将你的魂钩住了。这小女子是那样的质朴，笑容是那样的甜美。在这所大学里，那些女孩子特别是那些女研究生，一个个饱经沧桑的样子，从他们脸上看不到甜美。而这个费端，有一张甜美的面容。
费端对你说着谢谢。因为你将给她带的饭冲她晃着。你的大师姐在讪笑着你。而你却心里无比地甜美。你预感到这次会议你将不寂寞。你不想和这些老练世故一脸沧桑的师姐们在一起。你想和一个真正的姑娘一起开开心心玩几天，两人一起逛逛圣城。而现在这个姑娘就在你的眼前。你感觉你喜欢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不再需要别的理由。
大师姐躺倒自己的床位上去了。你还赖在房间不走。费端不好意思上房间的卫生间，到楼道里上公共卫生间去了。回来扎煞着两只湿手。
费端吃着饭，有人敲门。你开了门。是导师。
费端，辛苦了。导师说。
老师你好。我不辛苦。费端说。
我从服务台登记表上看到你的名字，知道你来了。导师说。
呵呵。费端傻笑着。很天真。
你的论文不错，有些功底，思维很特别，可以考虑考我的研究生。导师说着，坐在了费端的床位上。
费端不好意思了，说没有信心，英语不行，工作也太忙。
努力吗，年纪小，怕什么怕。导师说。
导师看见床头柜上的早餐，说，你还没吃早餐吧？先吃饭吧。有的是机会聊。
导师走了。费端的脸还红红的，是激动的，也是感动的。
你叫她先吃饭。说吃过饭带她去看孔庙。
费端很激动，就说可以带着饭边吃边逛。
你们出了宾馆来到孔庙。因为带着会务证件，就免票进入了。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像大城市的人一样，捉着她的手，牵着她一起游览着。她开始是有点诧异，但很快就配合默契了。也许你做得自然到位，像普通朋友那样地随便和她牵着手。
因为是６月份，正是旅游淡季，加上天尚早，孔庙还没有游客，只有工作人员和清洁工在忙碌着。庙里有一种幽森的寂静，松柏之间的花草上都聚集着亮亮的露珠。松柏上面的苍鹭却是开始忙碌起来，发出很苍桑的鸣叫，你疑是圣人的灵魂在歌吟。那些苍鹭的样子也像极了老人，头顶光秃，毛色灰乌。这一切都使你感受到圣灵的威严和肃穆。你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你感到那双手是那样的柔嫩而小巧，而且由于被这种幽凉的气氛感染而变得微微颤抖，手心溽湿。你心中初次涌起一阵疼痛，你有一种要抱着她的欲望。但你知道你不能。因为你和她只是刚见面的普通朋友。
为了打破幽寂，你故意大声说笑，并且似乎是无心地问起她的年龄，你知道她只有２１岁，是一所中学的语文教师。你就逗她讲学生的趣闻。于是她的话匣子被打开，讲了很多学生的趣闻轶事，也包括教师们的。她说学校有个男数学教师，教学很有一套，但就是不修边幅，经常忘记拉上裤子上的拉链。有一次他让学生举出生活中常见的三角形，结果他的白衬衣的一角就从拉链处钻了出来。一位调皮男生就说你的衬衣的一角是标准三角形。你就符合着大笑。
这时你看见你的笑声惊动了两个人影。你仔细一看，是导师，另有一个女子，很丰腴的样子，比导师要高些。穿一身洋红套装。但看不见脸。导师的手从女子的腰间放开。你赶紧拉着费端躲到古树后面，又将古树上的两只正在调情的苍鹭惊得飞了起来。你们不敢动，导师四下望了一下，手又伸到女子的腰上，接着两人就躲在古树后面去了。你知道他们肯定是在接吻。
你看着费端，你的脸发烧，心跳急速，你想拥抱费端。但你不能。费端想离开，你阻止了，你说那个人是你的导师。费端就直着脖子往那个方向瞅。你就拜着她次脑袋不让她看。你的手就落在了费端的脸上、颈项上。费端想躲开。你怕被导师看见你，你抱住了她。并悄悄地从一棵树后面转到一棵树后面，就这样像特为一样转了出去。然后你说好险，被导师发现了我就彻底失宠了。并说你的两个师姐这下惨了，又进来一个竞争对手。导师艳福真的是不浅啊。
（四）
费端被那个研究生叫起来吃早餐。她很感动。素不相识的人，却能有这份爱心，也是难得。费端本来并不饿，她就是乏。但她还是起来了，就为了一份感动。她知道在这些来开会的人里面，全是一些专家、学者和研究生，只有她是个特例。吃过饭，她听说那个男研究生要和她一起出去走走，就答应了。她感觉比较喜欢和这个男研究生在一起，尽管他陕西口音很重，但他高高大大的，相貌不错，性格随和。还有一个原因是那几个女研究生待她都太冷了。
其实她也曾经来过曲阜，因为假期要面授。但来去匆匆，也没有好好逛过曲阜。和那个研究生一起，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因为她还没有单独和男孩子一起逛过街呢。她是个很害羞的人。也许是对那个男研究生有好感吧，她才答应一起出去。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能在孔庙遇上教授。而且是遇上教授和情人在一起。她心目中教授的形象被破坏了。记得在函授课堂上，教授讲起中国的文学史，不带讲义，一串串的文学典故和文学家的掌故信手拈来，和作品的社会历史意义融合在一起，给人以博大精深、学富五车的感受。没想到教授却是这样的一个喜欢女色的人。竟然还有情妇。费端感到很不可思议。所以她对于这次会议的崇拜心理也大大打了折扣。
那个男研究生的师姐们都叫他少锋。会议一开始，他就和她坐在一起。她不能叫他少锋，那样太冒昧了，她就问他贵姓，他说“马”。于是她叫他马少锋。
主席台上就座的都是学会的领导，教授也在坐。坐在教授身边的是她早晨在孔庙看见的和教授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这次她看清了她的脸。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年轻了，有３５岁的样子，有一张很丰腴的大脸，眼睛很大，眉毛粗黑，说不上哪里好看。但她就是有一种韵味。似乎是一篇汉赋，很虚又很盛大。她仍然穿着早晨穿的那身红套裙。在主席台上那清一色的老年的秃顶的着装灰暗的男人中间，显得特别多目。
先是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幕，接着由教授讲话。然后台上的人以在学会中的身份依次地一个个地讲下去。那个女人也讲了。主持人介绍她是某大学的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名叫史辉。费端对她又崇拜起来。而她的讲话也很诗意，没有一般女发言人的慷慨激昂或尖厉刺耳，而是声音婉转，有一种故作的矫揉造作，但这种气质比较适合她的外形长相。也很能给与会人员以好感。
费端听得云里雾里地，开幕式就结束了，然后就是吃饭。自助餐。学会的领导都不在自助餐厅吃饭。
下午继续开会。马少锋还是和费端坐在一起。几个有成果的学者宣读研究成果。第一个宣读论文的就是史辉。她几乎是用酸的倒牙的语气读完的，不，是说完的。她几乎将一篇上万字的论文都背诵下来。教授的几个弟子都交头接耳，骂她不要脸，剽窃教授的成果。散会后大家依然议论纷纷，说这个女人就是靠巴结上系主任留校的。教学上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但就是靠背。能把别人的成果背诵的滚瓜烂熟，然后在讲堂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再加上特别会表演，学生们还特喜欢上她的课。但听她的课听完也就完了，你什么也得不到，因为她是把东家西家各家的观点全堆在一起了，你分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的大学生也都浮，特别是文科生，谁的课热闹就喜欢谁的课。没办法。
还有人传说这次姓史的女人剽窃教授的成果来发布，完全是为了评职称。她的副教授已有４年了，马上要评正教授了。要说她这样的评正教授很有难度，但在这样大型的学术会议上发布成果，就给她的职称评定增加了砝码。
费端感觉这样的会议功利性这样强，后悔来了。但一想到能够见识一下这种气氛和场面，又感到应该把握这个机会。
晚上是自由时间。开始三天晚上都见不到教授。第四天晚上，教授给费端房间打电话，让费端到他房间去一下。正好马少锋和几个师姐准备会务材料去了，她就自己去了。教授自己在房间。教授让费端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中间隔一茶几。教授就握住了费端的手。握着不放。边说着这几天来因为忙没照顾上费端之类的道歉话。然后教授就说听说你们房间不能洗澡，你可以到我房间洗。费端说不用了，就几天时间，晚上擦擦就行了，回去再洗吧。教授就说那怎么行呢？不行，天热，还是到我房间来洗吧。现在就去取换洗衣服，现在就可以洗。然后教授就赶着费端去取衣服，自己到卫生间给费端放热水。
费端就坚持说不洗。教授就说听话，洗洗舒服些。费端是个女孩子，她教书的地方很尊重教师，她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很受尊敬了。所以她感觉自己若在这里洗澡，就很没有尊严，即使教授可以做她的父亲，也没有父亲逼迫一个已经成年的女儿洗澡的呀。于是费端就起身想告辞，就说教授你累了一天，该休息了，我不打了。她自信这几句话很得体。边说边逃也似地出了教授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马少锋那个师姐还没回来。她感到心怦怦跳的厉害。但她又为自己逃脱了这场纠缠而庆幸。她把门反锁上。怕教授来纠缠。但教授没来。她想象着教授计划落空的狼狈相，又为教授的豺狼计划感到愤怒。她想明天就回去。不开会了。但又想到会议通知上是七天的会议，才三天就回去了，怎么向学校说呢？她很为难。
这时楼道里响起一阵说笑声。是马少锋他们。
（五）
你和师姐们忙着整会务材料，没顾上费端。想不到费端就差点出事。你知道导师对费端有好感。到了导师这个层次（应该是情欲的层次），他已经认为没有征服不了的女人了，他认为对某个女性有好感，就可以任意所为了。因为也许没有女性拒绝他。
费端其实并未告诉你教授对她怎样，但当她目光忧郁地说想回去，但会议又没有结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你知道肯定是有问题，所以你也没有多问。但第后来的两天你却是寸步不离她的左右了，而你发现导师的目光这两天也变得特别敏锐，他的心思已经从会务的繁杂中游离出来，他现在的目标显然是费端。当导师以命令似的口气说要你晚上陪费端到他房间去一次的时候，你不可能拒绝。但当你说给费端的时候，费端却是很为难。你说有我在一起，没什么。
而当你陪着小心奕奕如临大敌的费端来到导师房间的时候，导师立即将你支出去帮你的大师姐去计算这次会议的收支情况。你又不能坚持不去，那样就太明显了，因为你还想顺利拿到学位。你真应该感激师姐，师姐说不用你，她已经算好了。你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凭师姐和导师的关系，师姐肯定也会在这次会议中捞一笔的，不然她怎么如此积极肯干？
你火速赶到导师房间。见导师正抚摸着费端的手，而费端将脸扭转到向外，你进来的时候正好与她的充满厌恶的目光相遇。教授见你进来，装作不经意地松开了手。你感觉到教授那张被情欲折磨得变了形的脸无比丑恶。
你告诉导师说师姐不用你插手。导师无可奈何又是气急败坏地说：知道了。你知道导师讨厌你在这里，但你知道你不能离开。于是你就拿出随身听来戴上耳机听英语磁带，目光却看着电视画面，装作不关心导师和费端的事情。
导师立即恢复了原态，又一脸堆笑地抓住了费端的手。你当时的感觉是真想将这双肮脏的爪子砍掉。你听见导师告诉费端，只要她报名考他的研究生，一切他可以说了算。你发现费端似乎心有所动。导师立即乘胜追击，说他可以将复习题目给她，考题都在复习题的范围之内。当费端说英语一关不好过的时候，导师说只要她考到40分，他就可以破格录取她。见费端心有所动，导师透底说，大师姐的英语才考了30多分，但大师姐很聪明，从贵州来了一趟曲阜，找到导师的家门，哭着请求导师录取她。原来如此。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你发现在听到导师讲这些不堪的内幕的时候，你竟然按下了随身听的录音键。你将这些东西全部录了下来。你知道教授喝了酒，这是酒后吐真言。但你的录音却是不自觉的。但也许这是圣人的旨意？你决定保留这段录音。
教授后来的举动就更加失态了，手已经在侵犯费端的胳膊了。口里讲着他录取大师姐和东北师姐的肮脏过程。你的录音键就一直按着。然后你发现费端开始在用目光向你求助。你就起身告诉教授，说师姐她们在等他们回去打牌，要不明天再谈？导师发现了你的用心，但他终究不敢当你的面造次。于是就放你们走了。
出了导师房间，费端说想出去走走。于是你陪伴着费端出了宾馆。
一路上费端沉默着。你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你知道你在心里是喜欢她的。而你却眼睁睁看着她受到了导师的骚扰。当时你听说给你们上当代诗歌研究课的那位年轻的副教授的老婆被导师玩了以后，你鄙夷了那位副教授好长时间。现在你有点明白了他。在导师的权威之下，利益驱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两天你可以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费端忽然问你。
“怎么呢？”
“因为我实在不想住在这个宾馆了，但我又不能回去，因为学校的领导老师都知道我要开7天会，如果我现在回去了，说不通。”
见我在认真听着，她像是有了更大的信心。她坚定地说，今晚她就想换宾馆。这两天的会她也不参加了。总之她是不想见到教授。
“好，我现在就陪你找一家宾馆。”你说。
于是你们很快找到了一家宾馆，就在孔府旁边。
然后你陪着费端回去取东西。大师姐正好不在房间。你们就悄悄取了东西出来。经过导师房间的时候，你听到了缠绵的声音，是大师姐的。于是你们厌恶地离开了这里。
你和费端在新的宾馆有一种胜利大逃亡的喜悦。你佩服费端的迂回手段高明。你们谈了很久。很晚你才回到自己住的宾馆。你要离开的时候，彼此恋恋不舍。你知道今晚费端情绪比较脆弱，容易动感情。你想安慰她一下，就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而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让你拥抱。然后彼此道了晚安。
回到宾馆，你很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你的生命中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女孩。而命运之手已经将这个女孩送到了你的身边。你不能放弃。你决定将你的心思尽快告诉她。说你喜欢她。你爱她。想好了之后，你才沉沉睡去。
（六）
费端从那个酒店逃出来，轻松了。她睡了个好觉。天亮后就将自己好好整饬了一番，清清爽爽地。想起几天来和马少锋的交往，感觉有一种淡淡的甜蜜。难道这是一种恋爱的感觉吗？费端没有正式恋爱过。她是那种晚熟的女孩子。
从房间的窗口往外看，曲阜小城的街道就像圣人的名声一样，显赫气派。那些巨大的树木，显示着几千年来的尊严。费端感觉自己读的书是少了。如果有个机会到这里来读研究生，不失一件好事。教授的举动尽管破坏了她的心情，但没有毁灭她的向往。不可能所有的教授都是这样的人。她下定决心，非要试试这个研究生的考试不可。她很清楚，考研有很大的成份也是因为能拉近与马少锋的距离。因为她是很好强的女孩。
正想着，马少锋来了。给费端带了早餐。一股感激之情再次油然而生。马少锋说这几天的饭都由他带，反正也不远，况且费端是交了餐费的。于是这几天不是炸鱼就是炸排骨，还有各式的面食和点心，凡是容易带的马少锋就尽着往这里带。习惯了费端也不客气了，就和马少锋说说笑笑地，说着解嘲的话。
马少锋说二师姐问他怎么总往外带吃的？他说有个朋友养了条狼狗。今天是狼狗的生日，去祝贺一下。他师姐不信，说他在外面肯定有相好的。马少锋说着就含情脉脉地望着费端。费端不好意思起来。费端不好意思起来的样子特别迷人，马少锋就喜欢这样有点羞涩的女孩。他认为羞涩是好男孩和好女孩的本色。其实他是故作大胆地在看她。在费端面前，他内心也很羞涩。但此时有一种越过了羞涩的东西在鼓舞着他，使他向前迈出了一步，他轻轻地将费端拉倒怀里，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唇靠向费端的脸。他的目光专注地含情地注视着费端，他在得到一种允诺。
费端没有拒绝。她这几天来已经对马少锋有了好感。他任由马少锋将灼热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她闭着眼睛，但有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湿溽了马少锋的脸。马少锋继续吻着她，更加热烈，拥抱得她更加紧。使她简直不能呼吸。在她张开嘴呼吸的时候，马少锋将舌头伸到她的嘴里，然后和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和陶醉。俩人都快支持不住的时候，马少锋拥着她到了床边，然后她就被压在他的身下了。热吻在继续。她的舌头被他紧紧地吸着，似乎要断裂了一样，很痛，她微微地呻吟了一下。但他仍然没有放松。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的脸庞一片潮湿。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马少锋的眼睛紧贴着她的脸，泪流满面。
热度平息下来，马少锋轻轻附在她耳边说，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你不恨我吧？我实在喜欢你。
然后马少锋让她看自己的舌头和嘴唇，因为吻得用力，都变色了。而她的也是。
“这是我的初吻，我从来没有吻过女孩子。你呢？”马少锋问她。
“我也是。”
“我爱你，费端。”
“我也爱你，少锋。”
“端，我喜欢你的名字，端庄，正派。”
“锋，我也喜欢你的名字，有楞有角，爱憎分明。”
然后他们又互相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嗨，我都忘了，你还没吃饭呢。”
马少锋放开了费端，两人坐起来。马少锋取过一块鸡翅，说：让我来喂你吧。
马少锋就拿着鸡翅揽过费端，喂费端吃鸡翅。
费端吃了两口，说，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难道还要等一世纪吗？我们互相喜欢啊。我爱你。你不爱我吗？”
“我也爱你。”
“这就够了。爱情没有时间概念，有的男女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都不会有爱情，而有的人却一见钟情。我们属于后者。”
“但愿如此吧。”
马少锋说今天讨论两个作家的作品，是一个海滨城市的两位作家，写了多年，也没写出什么名堂，他们市文联要趁这次会议将他俩隆重推出，制造声势。所以今天的会议更加无意义。他决定陪费端好好游览一下曲阜。
孔庙费端不想去了。一想到教授就恶心。孔府也早逛过了。就剩下孔林了。她说想去孔林。于是马少锋就说他用自行车带她。两人就上师大取自行车。
一路上，马少锋骑得飞快。费端说，慢着，骑那么快干嘛。
马少锋逗乐说，农村的傻小子都是这样带媳妇的。然后费端就说他坏，轻轻捶他的背。他又认真地问费端，想不想给他当媳妇？费端说不想。他说不想的话他就把她扔到路边的沟里，因为他不想帮别的傻小子带媳妇，那多没劲啊。说着就摇晃车把，吓得费端只好死死地抱着他的背。他说这才乖嘛，你知道吗，有媳妇的感觉，真好。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们来到万古长春坊，石坊正门两侧各有一侧门。正门上端横书“万古长春”四个红色大字。这是曲阜最大的石坊。上面记载着明万历年间大修孔林的经过。
然后沿长春坊前行，来到至圣林门，进入大门，便是至圣坊，上书“至圣林”三个金色大字。由于是元代建筑，年代久远，所以石坊两边均用木柱支撑。
沿着古道往前便是二林门，元代建筑，明、清重修，有了明清皇宫的风格，门口有汉白玉的围栏和石狮子，门是拱形，上面有阁楼。
孔林里到处阴森森的。冷冰冰的石门、石碑、石羊、石马，阴森森的古松、巨柏，寒凄凄的幽兰、白菊，白凛凛的巨墓、坟堆。孔林之墓大都是为孔子家人和有名望的孔氏后裔所建。
因为天尚早，又是旅游淡季，游人稀少，气氛显得冷清可怖，费端紧紧依偎着马少锋。
“古人真怪，干嘛把死搞得这么隆重啊？那墓里葬的难道真的是孔子的亲人吗？还有孔尚任呀，于氏呀，难道他们真的葬在这里？”费端疑惑地说道。
“在这里你可不能胡言乱语呀，没听说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非礼勿言啊。”
“哈，你还真成了礼仪之人了。”
“那是。”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处所在，路中间一尊香炉，香炉两边有两尊古代儒士的石像，前面古道林荫，柏树森森。此乃孔墓墓道。沿墓道前行，路分左右，右面乃一巨大坟丘，为孔子墓，墓前有一巨碑，上刻“大成至宣王墓”，后面还有一碑，上刻“宣圣墓”。孔子墓旁为其子孔鲤墓，路左为其孙孔及墓。
孔子墓西三间砖房为子贡庐墓处。孔子死后，众弟子守墓三年，独子贡守六年。费端和马少锋立在庐墓前。想像着当时子贡住在茅屋之中，六年素服，上香除草，念经诵诗，克己守礼。实乃不易。
（七）
你感谢这次会议，为你送来了费端这样的纯洁的天使。和费端的亲密交往，使你感受到巨大的幸福。当你们纯洁的初吻交融在一起，心也连在了一起。
你想趁着费端在曲阜的这几天，好好陪陪她，其实也是好好陪陪你自己。因为长到这么大，你没有遇到过这样令自己心仪的女孩。然而，你不知道你和费端在会议上的消失，早已引起导师的注意。当你兴致勃勃回到宿舍的时候，导师给你的房间打电话，问费端哪里去了？你说:”她回去了，是她给学校领导打电话的时候，领导说学校有急事。因为走得急，她没来得及告诉你。她说以后再写信给你。”
导师似乎相信了，于是他给你布置了这几天的任务，让你负责陪一位有名望的老先生。老先生八十多岁了，曾是一位抗战作家，后来身居高官。但现在已是耳聋眼花，走路颤颤巍巍，时刻都需要人照料。你到底不明白，老先生来参加这个会议还有什么意思呢？但听导师说这个会议就是有老先生托着才有档次。原来如此。你不得不佩服导师的精明。导师就是导师啊。
于是你成了老先生的保姆。吃饭、睡觉、开会等等一概有你照应。你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杞上进履的张良吧。可你的心里挂念着费端呀，她一个人待在旅馆里，肯定很寂寞，你多么想每时每刻陪着她，和她在一起是你最开心的事情啊。然而导师的命令不能不服从。你必须照顾好这位老先生，他是导师的敲门砖啊，尽管导师用他敲那扇门，你并不知道。
白天，你不能脱身，晚上只能趁老先生睡了的时间，你来与费端相会。
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你见到费端，就是一阵热吻。费端一天都在宾馆里，因为没有人陪，她哪里也没去。你和她讲了你一天没来看她的原因，她说明白，毫无抱怨你的意思，真是个好姑娘。你决定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和她好好谈谈。因为再有两天她就该走了。你说你准备和她谈一个严肃的问题，关于你们俩的。她自然明白。然后你向她介绍了你的所有情况，毫不隐瞒地。你，陕西延安人，一家三代务农，上有一个姐姐和哥哥，都没怎么上学，现代都已经成家。你是家中的希望。全家为了供你上学欠了一笔债，毕业后你首要的任务就是还债。
你从来没有勇气讲过自己的家事。上大学的时候，你因为自己家穷不敢追女朋友。甚至都没有追女朋友的心思。而现在你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你等着费端的判决。
面对这个问题，也许是年龄小的缘故，她似乎有些难以承受。为了缓解压力，费端提议出去走走。于是你们来到街上。街道上冷冷清清，昏黄的灯光下，道路两边的古树投下巨大的阴影，像你心头那沉重的心事。你怕遭到费端的拒绝。你们默默走着，你的手再不敢造次。身体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不觉你们来到一处孔子的石像前。就在这儿停下了脚步。
“你真的爱我吗？”
费端仰着脸问你。
“是的。”你坚定地说。
“那你向他发誓。”
“我以圣人的名义向你发誓，我爱你。”
“哈哈，你真傻。”原来费端是在调侃你。
“你别笑，我很认真。你也要认真对待啊。”你说。语气依然严肃。
费端靠近你，将脸贴在你的胸膛上，说，够了，什么也不要再说了。
会议结束了。导师给你们一天的休息时间。而此时费端也要回去了。
你将费端送到兖州火车站。在车站你看见有一对情侣。女的在哭泣，在请求男的再给她一次机会，而男的只是沉默。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两个小时以后，南京西的火车开来了，半个小时以后，火车又开走了。火车将费端带走了。
回来的路上，你的面前总是浮现出那对男女的面孔。女的在哭着，诉说着。你很烦，但却挥之不去。
（八）
费端回到学校，就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但她也没忘记给教授写上一封信，以解释她在会议上消失的原因。同时也给马少锋写了一封信。她将他视为她的白马王子。很快她就收到马少锋的信，马少锋在信中转达了教授的意思，说她应该继续深造，争取考研。马少锋说她也可以考别的教授的研究生，因为等她考上，他有可能就毕业了。
转眼就是放假时间了。马少锋来信说他和导师在编一部当代爱情小说，假期不回家，让费端到曲阜去玩。他很想念她。
费端不知道如何决定，她想见到马少锋，但她不想见到虚伪的教授。这时她家过去的一个邻居来拜访，和这家邻居有快十年没来往了。邻居夫妻带着一堆包装简单的礼物，领着儿子，来到她家。他们说是打听了好几个在一起住过的人，才打听到他家的电话和住址的。两家人见面，大人们都很亲。两个年轻人也很快热络起来。
这家邻居姓邵，儿子叫邵宏。邵宏比费端大半岁，今年快22岁了。邵宏和费端是从幼儿园到小学的同学。初一那年，邵宏一家随邵宏父亲调到基地去了。而费端一家也随农业点的撤消而搬到了指挥部所在地。以后就没有联系了。现在邵宏正在北京一所大学读大四。
邵宏妈是个直性子，见到费端和邵宏又说有笑，就翻出一些陈年旧事：费端啊，我们家邵宏从小就喜欢你的，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邵宏仗着长得高大壮实，经常横行霸道的，惹老师烦，可他就是不打你。老师问他为什么不打费端，他说你是他媳妇，才不打你。哈哈哈哈哈哈……
妈，你说什么？邵宏制止他的妈妈。
怕什么吗，喜欢就是喜欢。现在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心里喜欢费端，不好意说，我来替你说。
邵宏妈妈在农业点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网兜”，藏不住心事。费端妈妈很了解她。就不怪意她。
这时费正回来了，费正也十九岁了。因为上的是普通高中，所以今年的高考，大学连报都没的报，直接报考了技校，估计上技校没问题。费正是超生的，被罚过一万元款的。从小娇惯，好吃懒做，一学习就头痛、费端和爸爸都不喜欢他，唯有妈妈宠着他。
但邵宏爸爸好像挺关心费正的。听说费正报的计算机操作后，就鼓励他好好读，将来就到他的手下去工作。邵宏爸爸是一个计算机软硬件开发维护中心的负责人。费正就很高兴，一种沙子突然被人说成金子的快乐。
这家人玩到深夜才走，临走还说过几天请他们全家到大明不夜城吃饭。
费端妈妈这才打开用尼龙袋包装的礼品，原来里面全是贵重礼品：一盒小海参，上面标价2300元，一盒鱼翅，标价680元，一盒鹿茸，标价580元，一盒鹿鞭，标价380元。后两种显然是送给费端爸爸的。费端爸爸和妈妈除了在超市看见这样的东西，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在高兴得都昏了。
又想到人家还惦记着他不争气的儿子的工作，就更加明白了人家的用意。人家这是来提亲呀。知识分子的作派就是这样，不找媒人，嫌那样俗，一家三口一起出动，直截了当。
费端很喜欢邵宏。这么多年，俩人见面却没有陌生感。也许真的是一种缘份。
但她又想到了马少锋。她一见衷情的恋人。但她和马少锋的事现在还是秘密的。因为一是距离，一是学历，一是年龄，一是马少锋的家庭背景，她怕父母都不能接受。
而邵宏不嫌弃她是大专生，不嫌弃她是初中教师，并表示将来会回到油田创业，这不是表明了是为了她吗？邵宏说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她，大学追他的女孩子也不少，但看见这些女同学，他就想起费端那端正俊秀的样子。因为学习紧张，他不想为这样的事情分心，但从小学那里知道了费端的消息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地要见她。他说不见到她，他这个暑假就过不安稳。他还挺痴情。
费端开始矛盾了。和邵宏好，家庭阻力一点也没有。邵宏又是她青梅竹马的朋友。可她和马少锋的恋爱也在圣人的脚下拉开了序幕。她一夜没睡，眼前交替浮现马少锋那清秀儒雅的风度和邵宏那青春逼人英气勃勃的身姿。
（九）
放假有一周了，因为那部小说赏析，你不能去看望费端，但费端也没有来。连信也没有回。是什么原因呢？你心神不定的样子，显得很落魄。你初次尝到了等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你又给费端发了一封信，然后又是等待。
一直等到三天过去了，还是不见费端来，也不见回信。
费端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这么绝情，难道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这几天正费思量，导师却让你陪着到济南机场接他的女儿丹丹。导师的独生女儿在加拿大读图书管理的硕士。再有一年就拿到学位了。你见过导师女儿的相片，不好看，矮矮的，胖胖的，土土的，像个小山药蛋。还丹丹呢，叫蛋蛋更合适。你当时曾经恶作剧地想。
但在机场，从飞机上下来的，却是一个个头高高，飘飘洒洒的女孩子。虽然脸不是很白，但也眉目清秀。真是女大十八变。
丹丹一下子就扑倒导师怀里，父女俩就搂抱着哭了。你看着这场景，心里也酸酸的。
平静下来之后，导师就向丹丹介绍你。丹丹看着你，向你问好，目光似乎很不自然。难道导师向她说起过你？
你没时间多想，从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丹丹取回行李，装车。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就是导师请来打杂的小包工，干活就是。然后你请导师和丹丹父女俩上车。你本来想坐前面，让导师父女俩坐后排。可导师却率先坐到了前排。你只好和丹丹一起坐后排。
坐下后，丹丹望你笑笑，又转过头去。你也适时地问侯了她一路辛苦，在国外感受等等的。丹丹是个内向的人，话不多。你的心思又都在费端身上，你想象着这次要是接的费端该多好啊。
一路就无话。
车到了火车站，你赶紧到身上摸零钱。但导师先拿出来了。你就又装回口袋了。反正接的是他的女儿。
回到曲阜，你问导师，说那部小说赏析要不要停停？你说让导师好好陪陪女儿。其实你是想去看望费端。
导师的回答让你出乎意料：导师说丹丹回来了就更不能停了，这部小说赏析他想让丹丹也参加编写工作。
果真，丹丹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投入了工作。
上次会议之后，导师和大师姐二师姐的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导师这部集子没让师姐们参加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所以学校一放假师姐们也就被导师放了假。单单把你少锋留下。你发现会议之后，两个师姐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好起来了。这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你单独参加赏析编著，意味着下学期将受到四个师姐的孤立。你还是比较在意和师姐们搞好关系的。但已经没有办法。导师的决定就是如此。
等不到费端，你天天见到的都是丹丹。临时编辑部就只有你们三人：导师、丹丹、你。
自从丹丹回来后，导师对你亲多了，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家人一样对待。经常让丹丹叫你随着一起到导师家里吃饭。开始你不去，丹丹倒没什么，说你不去算了，反正我已经和你说了，是我爸邀请你，又不是我。丹丹渐渐变得幽默起来。但这样往往丹丹一回到家，导师就打来电话，说赶紧过来吃饭，一家人就等你了。你渐渐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点什么。但你不好违拗导师，就只好过来吃饭。
其实导师家的饭很简单，和食堂差不多。你在这点上很欣赏导师一家。双料教授，导师夫人是数学系副教授，但饮食上却毫不奢侈。都是家常便饭，甚至不如普通讲师家里吃得好。你在导师家吃饭的这些日子，餐桌上上来的一般都是四菜一汤，一般是只有一个荤菜，或鸡,或雨，或肉，其余皆素菜。用粗磁的大盘装着，份量足足。你曾经到年轻教授家吃过饭，餐具都是上千元的景德镇磁。导师家里没有保姆，饭菜都是夫人自己弄。你最佩服的是导师夫人，穿戴和家庭妇女没有两样，惟有睿智的目光和雅致的谈吐标志着她的学识匪浅。
果然，在一次餐后，夫人打发导师和女儿出去，要你留在餐厅，说要和你说事。
夫人用粗磁茶碗端来两杯热茶，递给你一杯，自己端一杯用茶杯盖轻轻拨开茶叶，边啜一小口，边开口问你感觉丹丹怎样？你当然说挺好的。然后夫人就说出了她和导师的想法。
夫人说你一来，导师就看中了。导师早就有个自私的想法，想让你照料丹丹。夫人说她和导师三十三岁得女，不容易，不想让女儿长久居留国外。而惟一的办法就是在国内让她有个念想。有个对象拴住她的心。而这个人他们观察好久，就是你。夫人说你善良，朴实，将来不会欺骗和欺负丹丹。
你感到心里很乱。你想拒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你脾气也不好，缺点很多。结果被夫人当成了你害羞，认为你是默许了。然后夫人就鼓励你说，只要你喜欢丹丹，你就尽管使劲地追，丹丹是女孩子，不会主动的，只有你主动才行。
你不得不说你和丹丹不合适，但别的不能说，你不想让导师知道你和费端的事情。你只好讲了一些家庭背景什么的，夫人说那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和丹丹好，一切由他们家负责。大概指结婚事项吧。你感觉自己正在落入一个深深的洞穴。眼前一片漆黑，怎么从导师家出来的都不知道。
（十）
费端处于极度矛盾之中。接到马少锋三封信了，但她还是做不了决定。因为自打邵宏和父母来过一次后，他现在几乎是天天来找她。不惜转两次交通车，中间有时还要打的或步行。
邵宏来了就带她各处去找同学，会朋友，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甚至外地的大学同学。邵宏是个交友很广的人。也很有个人魅力，大家都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能给他们带来开心。同学中也不乏女孩子，邵宏和她们也处的很融洽。有时候费端就有些妒忌。因为看见人家女孩子是本科大学啥的，自个儿就觉得很没面子。但邵宏和这些女同学闹归闹，但一到关键问题上，邵宏还是护着费端，这反过来让别的女孩子吃醋。
比如打扑克，邵宏率先走牌了，就会过来指导费端，而别的女孩子想征求他意见怎么出牌的时候，他就说自己看着办。结果男孩女孩都笑骂他，说他们夫妻俩合伙作弊。费端脸上有些挂不住，声明自己有别的男朋友了，邵宏不是她的男朋友。
当时这句话，邵宏没多想。但由于他对于费端的感情，正在升温，他自己已经在深恋费端了。所以就敏感，越想越有内容，仔细想想，费端已是工作的人了，而且又这样好看，难道能没有追求她的男孩子？肯定有。自打有了这种疑虑，邵红打牌就连连失误，结果也帮不上费端了，他自己还次次都是大拉。大家都说他怎么了？晚上没睡觉？没睡觉干啥好事了？并且还挤眉弄眼地看他和费端。
邵红是打牌高手，记牌厉害，下去多少张牌，谁手里应该还有什么，他脑子里有张密码图，他就是靠这赢牌。现在他大脑的这部分都被费端的那句话占据了，反映明显失灵了。所以很快他就说撤牌了。然后大家一起走人了。
在交通车上，他给费端占了个座位，自己站在费端身边。一路无话。本来他家近，他邀请费端到他家玩，费端说晚了，不去了，结果他和费端一路坐车到了费端家。费端说太晚了你怎么回去，他说再晚了他就打的。但他有句话搞不明白，就是费端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
费端觉得为这事已经很压抑了，说了也许痛快些。她就将曲阜开会认识马少锋的事情和邵宏说了。邵宏沉默了良久，问她爱马少锋吗？费端没有明说，只说马少锋不错，挺实在的。
邵宏说看来我也要考研了。本来我打算考的，但想到早创业也不错，读书读到三十岁，大好的年华都浪费在校园里，不值得。但如果你喜欢找个研究生丈夫，我宁愿再读三年给你拿个研究生回来。邵宏说得很坚决。有点誓不罢休的味道。看来他决意和马少锋一争。
他还诙谐地说，他和马少锋一样，都没有地理上的优势，平时都不在费端身边。但他随时可以听从费端的召唤。费端需要他回来工作，他就可以回来工作。费端需要他考研，他就可以先考研，再决定是回来工作还是将费端一起带走。
尽管是慷慨之言，费端仍很感动。邵宏比马少锋多了许多爽快和豪直，他不优柔寡断。马少锋对于到何处工作，没有一个确定的概念。看来他留校的成分大一些。乡下出来的孩子，对于爱情的思考往往要服从家庭利益的需要，他不会任性妄为的，因为他欠亲人们太多了，亲情已经成为他的债务和负担。他现在的上学就想着将来的还债。不但还经济债，还有感情债。他也很不容易。
怎么选择这段感情，费端感到很难。他和马少锋之间，更趋向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而邵宏能带给她坚实的依靠。和邵宏在一起，她感受到一种小鸟依人的甜蜜，和马少锋在一起，她就多了几分奋斗向上的干劲和勇气。在某些时候，这两种都需要。都很可贵。邵宏对她有些过于宠爱，甚至不需要她奋斗。只要他奋斗就行了。他甘愿为她奋斗。而马少锋不敢保证。因为他要负担的太多了。他需要有个人和他一起共同负担。这个人就是费端。这完全是世界的两极啊。
但费端还是决定要去一次曲阜。因为马少锋已经等待太久了。这件事情如果换了邵宏，他会想尽种种办法来看望她，而不会让她一个女孩子再次去到有过不愉快经历的曲阜。
想好去曲阜之后，费端把打算和邵宏说了，邵宏说他可以陪她一起去会会马少锋。费端说本来就是想让他一起去的。但见了马少锋，邵宏就只能暂时当费端的弟弟。因为她不知道怎样向马少锋说。邵宏说就说我是你哥哥，我本来就比你大。费端说马少锋只知道她有个弟弟，没有哥哥。邵宏就说只要不给你当儿子和孙子，当什么我都干。嘿嘿。费端就喜欢邵宏的这种豁达。
（十一）
你终于接到费端的电报，说她明天中午到曲阜。还是住在她曾经住过的那家宾馆。关于费端来曲阜这事，你不想让导师知道，你想秘密处理。因为你能认识费端，毕竟是因导师邀请费端参加会议而引起，费端来了被导师知道，而费端不见导师，从礼节上过不去。
费端说来了还是住那家宾馆。现在是假期，到了旅游旺季，不预先登记恐怕住不上宾馆了。你就先到那家宾馆给费端把房间订好。你选择了宾馆四楼拐角处的一个单人房间，因为在拐角处，房价是普通房间的一半。你并非为了省钱，你看好的是房间的有利位置，因为这个房间不容易受到干扰，比较寂静。
于是你在导师临时为你和丹丹设的编辑室也待不住，有空就往宾馆跑。丹丹问你怎么总是出去，你就谎称是一个男同学从外地来曲阜，你去看看他来了没。
丹丹是个不好事的人。也不多问。
当你再次到宾馆的时候，看见两个年轻人在登记房间。
你仔细一看，女的竟是费端。
见到你，费端红着脸笑。你多想紧紧地拥抱她一下啊。可她身边明明站着一大小伙子，你想那肯定是费正了。果然是费正。你想不到费端小巧玲珑，却有这么高大魁梧的弟弟。看来他们姐弟感情很好，因为费正总是将一只大手搂着费端那裸露在无袖T恤衫外面的削肩。尽管费端一次次将那支手从她的肩上挪开，那支手一会又上去了。这孩子。你心里嫉妒又好笑。
你说你已经为费端登记好了房间，但不知道费正也来，只登记了一个房间。
费正说这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要不再到别处看看。
你就说费正是男孩子，不必要太讲究，可以住在你的宿舍，你的舍友放假回家了。遇到人问就说是你同学。费正很乐意。说正好省钱了。还向费端诙谐地挤了一下眼睛。你觉得费正很调皮。
费端和费正在曲阜的这段时间，白天他们姐弟俩一起逛，晚上你把费端约出来，用自行车带她大街小巷地逛。费正很乖，一个人悄悄躲在费端的房间看书。你把费端送回来，然后再带费正到你学校的宿舍休息。白天你就忙工作。你心情极好，工作效率极高，对丹丹也显得格外亲切。你发现丹丹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在很多方面都不像教授。你总是觉得教授不仅作风有问题，而且心胸狭隘，经常以权威压人，为人刻薄，心术不正。你亲眼看见他将托他带到会上交流的另外一位有实力的教授的论文扔到垃圾箱里。
你和费正相处很愉快。你发现费正很聪明。他曾经问你，你将来准备和费端怎么办？你有实际的打算没有？这个问题问住了你。费端所在地是一个石油企业，而你将来是要搞学术研究的，那里适合你吗？但从感情上，你是喜欢费端的，你很爱她。所以你只是说，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费正还曾经问你，你能给费端什么呢？如果还有别人也爱费端，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使你感觉到费正的成熟不可小觑。在这方面你缺乏足够的自信。你实话实说，你说如果哪个人比你好，你就让出。
当费正问你你就不想争一争的时候，你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没用。
当时费正说他很瞧不起你。费正说的很平静。费正说你这是为自己的不忠找托辞。
你急了，你说你向圣人保证，以圣人的名义，你是爱费端的。
费正阴阴地说，圣人死了两千二百多年了，你找谁对质？而我是以我自己的名义爱她的。
然后费正告诉你，他并非费正，他是费端小时候的朋友邵宏。他说他早就喜欢费端。他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爱费端到什么程度，如果你的爱感动了他，他会悄悄退出。但如果你不能为你的爱找到一个持久的理由，他就将她从你身边永远带走。而他发现，你不能为你的爱找到一个坚持的理由。你为你的前途考虑太多。为费端考虑太少。
你似乎一下子都明白了。想到前前后后，邵宏的表现，原来这是个很有定力的男孩。他三天来一直在你的身边观察你，而你毫无知觉。
（十二）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费端没有想到她这次面对马少锋变得这么平静，也许是加了一些理智在其中，反正她不像上次那样冲动。也许上次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来这里，又受到教授的惊吓，才对马少锋产生了依赖吧。马少锋的确是那种很多情善感的男孩子。很细腻，很容易动感情。外表也很文静优雅。这些费端也都很欣赏。
但也许是他太优柔寡断吧，他不能给她一个明确的话，连暗示都没有，到底何去何从，他根本不说。他需要的似乎就是这种柏拉图的精神恋爱。她似乎只是用来充实他的精神空虚的。他从来不谈将来他到不到油田。他尽管鼓励她考研究生，但一个函授生和一群正规大学生竞争，显然处于劣势。考教授的研究生会受到优待，但那种优待无异于受辱。她是不屑于为的。为了弄一个学历弄虚作假，还要满足教授的无耻欲望，想想都肮脏。
马少锋并非不知道。可他总是保有一丝幻想，让费端考别的导师的研究生。这就等于说费端要和马少锋好，得靠费端自己来搭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就是考研。这本身就在心理上让费端感受到一种压力。如果费端是一个肯吃苦肯下功夫的女孩子，也就罢了，正好可以刺激她的积极性。但费端本来就是靠着自己的一些小聪明和活泼可爱来走完她的整个的求学过程的。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人们往往不是很注重她是不是受过高等教育，而往往注重她本身的表现和修养。事实证明费端专科毕业，在工作单位受到的礼遇比那些本科生高。比如她能参加上次的会议，换了别人，是不可能的。说明美女在别人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除非哪个人心理变态，一般是不会有人故意刁难美女的。
所以函授本科毕业后，考不考研究生，费端还需要再考虑。但马少锋呢，总是强调他的研究应该在大学里做。其实油田也有大学，石油大学。里面也有人文学科。马少锋潜意识里应该是不想离开导师的庇荫。因为学术界就是这样一个江湖，讲究的是谁是谁的导师，谁是谁的弟子，你无门无派，来路不明，人家才不买你的账。
费端这样一想，就觉得马少锋是一种高层次的自私。看上去很高尚，为了学术，为了前途，其实他仅仅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光宗耀祖。他根本就没有为费端考虑过。费端很热爱自己的教书事业。她爱孩子，喜欢孩子，不喜欢生硬的死板的学术。她的论文写的好，正是因为里面有她的灵气在里面。她对于那些文学理论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她只是用一个热爱生活的少女的眼光去看待文学，所以才发现了文学中的美。而这些马少锋根本不明白。马少锋和教授一样，认为她仅仅是个可造之才。根本不看重她现有的对于文学的感受。
而费端恍然明白，离开了对文学真实的感受，仅仅用生硬的理论去搞文学研究，那就违背了她爱好文学的初衷。她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的爱好还是在课堂上。和孩子们在一起，她的生活才是真实的。而邵宏更尊重她的个人选择。他不让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他有一种对于事业和人生的现实的态度。而马少锋过于注重世俗的观念。邵宏认为只有自己创业才是真正的有刺激的生活。而马少锋却是只有在世俗的学科里面寻找社会的认同。一旦离开了他的学科，他就寸步难行。
费端终于明白在曲阜和马少锋撇开邵宏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即使马少锋热情似火，她也没有激情的原因。她在潜意识中已经否定了马少锋选择的生活。而更加认同邵宏这种接近于狂热的自我实现的生活。在圣府门前的树影下，马少锋激情如火地亲吻她，而她只是被动地迎合。她没有一点主动的心态。马少锋不明白，总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而费端总是不置可否。她就是没有那种激情。和马少锋在一起，她的脑子里都是邵宏。甚至连马少锋身上的气息她也觉得不喜欢了。这种气息她感到阴冷。她更能认同邵宏那种无拘无束的个性和有点热辣的气息。
一夜她都在想，她想在天亮之前如果她不能做决定，那么她就让邵宏先走，自己留下再和马少锋谈谈。也许是有邵宏在这里，她才不能放松。但天亮之前她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中有个声音对她说，别在这里待下去了，跟邵宏走吧。她就在睁眼的刹那，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老者的脸，是圣人啊。圣人的脸转瞬消失了。接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十三）
你晚上睡不着，只好一个人在校园里走。冰冷的夜露沾湿了你的衣裳。你曾经想到宾馆找费端，但又觉得天太晚了，怕服务员审问。如果回宿舍，你怕见邵宏那张优越的脸。自从知道了这个和费端一起来的男孩不是费正，你的信心和勇气就失掉了大半。说不上是什么，但你知道他是你的强劲对手。尽管他声明先让你选择，其实这正好表明了他的实力和自信。就像两个博弈者，强手总是让着弱手。而你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弱手。
不知不觉你来到圣人的塑像下面。路灯照着圣人的塑像朦朦胧胧的，你发现这一代圣贤啊，却被雕塑成身体略有前倾，一幅谦卑模样。而几乎所有的皇帝的塑像却都是上身笔直。这不公平。为什么学者非要这样谦卑？是呀，孔子作为圣人，流传的“佳话”却是“匡地被围”、“厄于陈蔡”，多么倒霉的圣人贤哲啊。孔子有过爱情吗？他爱那个亓官氏吗？如果爱，亓官氏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回去？他有没有爱过高贵多情的卫国夫人南子？如果不爱，他为什么看到南子和自己的丈夫卫灵公同坐一辆车要生气地说“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呢？可悲的夫子啊，在南子的身上也许寄托着他全部的爱情，可四处奔波流浪的命运使他无暇顾及南子的爱情啊。地位的悬殊也断绝了他的念想。
你想到导师。现代的夫子被授予了无上的权力：决定别人读书上进的命运。所以现代的夫子真是活得滋润啊。
望着天上的启明星升起来了。你才发现你想的太远了。两千多年下去了。可夫子能拯救你的爱情吗？在费端的心里，你和邵红孰重孰轻呢？如果离开导师，你会是什么样子？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你知道你前面的路还很长。导师对费端有这样的念头，今后对你的发展是否会很不利？你当然不会答应导师对你的爱情有丝毫的玷污。但你能逃避得了吗？
你走了一夜，心中似乎找到了答案，但又似乎什么答案也没有。
你知道天亮之后，就是你的爱情抉择的最后时刻了。
当你和邵宏来到宾馆的时候，邵宏找了个借口离开，他是为了给你一次最后的机会，算是履行他的公平竞争的协议吧。可你望着费端的背影，你能说什么呢。
当费端转脸望你的时候，你看见费端这一夜也没有睡好。她的眼睛是肿胀的。脸上更显消瘦。你轻轻将她揽过来，抚摸她的头发。你感到眼睛湿润。你万万想不到的是，你说出的一句话竟是：端，原谅我，我没有能力给你幸福，但我向圣人起誓，我是爱你的。
费端出乎意料地坚强。她没有哭。她只是懂事地点点头说，我知道，谢谢你。来过这一趟，再次见到了你，我也知足了，我不奢求什么。以后还是让我们互相忘记吧。你追求你的事业，我回去教我的书。
你的心里一时很酸。但你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就这样，你眼看着深爱的女孩和她童年的伙伴一起离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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